伺候新皇晚膳之后,看着新皇似有话说却控制不住犯迷瞪的神情,王安温言劝了几句。新皇就点头先去歇息了。
14岁的少年啊,这一番折腾经历,疲乏是肯定的。王安怜惜地想着。
伺候新皇歇息之后,王安又去巡查了一遍慈庆宫安防。
先帝离开慈庆宫一个月了。慈庆宫几个骨干随他王安一起去了乾清宫,现在慈宁宫只有留守的老人。这些人已经闲散一个月,难免有懈怠。
王安感觉不放心,亲自巡查了一遍。
还好,毕竟都是老部下,识得要害。现在住在宫里的不但是太子,还是新皇,出不得岔子。所以各在职守,精神也都还好。
王安巡查回来,有点儿抗拒地走进了那个自己曾经住了20多年,搬走才1个月,今天又搬了回来的房子。
一种十分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别扭感,涌上了王安的心头。
一众小黄门伺候王安更衣宽坐。闷着气的王安则板着木板脸,漠然地挥挥手,把小太监们轰了出去。
安坐在案后的王安,一时间竟然有点分不清自己刚才坚持出去巡查安保防卫,到底是真的想去巡查,还是给自己一个借口晚点走进这个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现在正冷冰冰地向他展示,什么叫20年守护1个月归零。
坐在案后的王安慢慢握紧拳头,然后颤抖着收紧全身,整个身子缩进了身后的圈椅里。
他很想放声哭泣,然而却只能缩在椅子里颤抖。
自打没了子孙根之后,也不知是身体结构变化还是怎么地,从此他就不会流泪了。无论他多么地悲声大放,自觉百般愁苦已是尽情喷发,可就是这眼泪不配合,从没有一滴流出来过。
颤抖着的王安直觉得,现在的他,胸中燃烧着一把烈火!他就想把这把烈火释放出来,把这院子,以及整个皇宫,都给烧了!
赤茫茫!让这世界天朗气清!
颤抖了一阵,王安开始缓缓地深呼吸,深呼吸。
身体也随之慢慢放松下来。
这把火不能放。20年守护的主体虽然已不在了,但是他的血脉延续还在。王安自问还做不到连先帝的血脉也一起烧了,那也是他的守护的一部分。
这几天来,王安一直在这样开解自己,并推动了很多事情的发生。
找回了心底这份底气,王安的脸彻底变成了木板脸。然后立刻象拿着手术刀解剖自己一样毫不留情地,把跟随先帝这一个月的历程,仔细回顾了一遍。
一个月丢了守护,说没有王安自己的原因。王安自己也不相信。
王安很快得出结论。
他很熟悉守护一个太子,但他并不熟悉守护一个帝王。
甚至,他都不敢想,他是否可以用“守护”这个词来定义他跟随帝王的职责。
帝王,那可是享有天下的大位者啊。
有意愿有能力有实力来“守护”帝王的,实在多到数不清的地步。那么多学富五车享誉宇内的文臣,那么多领军百万威镇域外的将军,那么多富甲海内坐镇一方的皇家贵胄,哪个不比他这个太监更适合去“守护”帝王?!
而且这不本就是他们的职司之一吗?
他一个残缺的太监再摆出一副“守护”的样子,合适吗?
他只需要做好太监本份,就好了吧??
这就是他当时对“守护”帝王的认识。
先帝大行,才让他彻底明白,帝王,为什么都自称“孤家”“寡人”。也让他彻底明白,守护就是守护,不讲任何道理。
想到这里,王安狠狠地握紧拳头,这次不再颤抖。
谁再要对新皇伸手,除非从我王安身上踏过去!
王安在心里给自己的“守护帝王”的信念,给出了定义。
想到新皇,王安转头隔空遥望向朱由校寝宫。
新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会不会啥时候砍了我的头?
王安苦笑。
以自己那个20年守护的朱常络而论,如果自己真以“守护”模式去劝告他的话,怕会直接被他砍了头的吧?
那毕竟是20年重压之下一朝翻身为天下之主的释放爆发,就算他王安有“守护”觉悟,上“守护”手段,能保证不触碰先帝那喷勃的“释放”逆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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