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孙权时,遣使康泰等使扶南,见其王范旃,具问天竺风俗,返国作《扶南传》,今
佚。赖《水经注》等常引其文,故今日尚得知其梗概。《水经注》卷一引《扶南传》:
“昔范旃时,有*d杨国人家翔梨,尝从其本国人到天竺,辗转流贾,至扶南。为旃说
天竺土俗,道法流通,金宝委积,山川饶沃,恣其所欲。左右天国,世尊重之。旃问云:今
去几时可到?几年可回?梨言,天竺去此可三万余里,往还可三年,逾行及四年方返,以为
天地之中也。”
《梁书》卷五十四:
“汉和帝时,天竺数遣使贡献。后西域反叛,遂绝。至桓帝延嘉二年、四年,频从日南
徼外来献。魏晋世绝不复通。唯吴时,扶南王范旃遣使人苏物使其国……其后吴遣中郎康泰
使扶南……具问天竺土俗。云:佛道所兴国也。人民敦庞,土地饶沃,其王号茂论。所都城
郭,水泉分流,绕于渠堑,下流大江。其宫殿皆雕文镂刻。街曲市里,屋舍楼观,钟鼓音
乐,服奢饰华,水陆通流。百贾交会。奇玩珍玮,恣心所欲。
左右嘉维、舍卫、叶波等***国,去天竺或二三千里,共尊奉之,以为在天地之中
也。”
《南史》卷七十八,关于天竺一节,所语略同,想均从康泰《扶南传》采摘而来。所言
之国,皆摩揭陀也。
《水经注》卷一又引竺(印度也)法维之言曰:“迦维卫国,佛所生天竺国也。三千日
月,万二千天地之中央也。”是则又以释迦牟尼所生之国度为天地中央矣。
总之,当时印度各国,皆自名为中国,而摩揭陀则尤为“中国中之中国”焉。盖摩揭陀
地势本在印度中央。阿输迦王(Asoka)于纪元前二三世纪顷大张国威于全印,其首都
华氏城(即《大唐西域记》之波吒厘子城Pataliputre)成为政治文化中心。阿
输迦又为佛教大护法,声名洋溢,远及万国,中国人不言印度则已,言则无不首及此国者。
晋法显《佛国记》可觇一斑:
“中天竺所谓中国,俗人衣服饮食,亦与中国同。佛法甚盛。过河,有国名毗茶,佛法
兴盛,兼大小乘学。见秦道人往,乃大怜愍。作是言:如何边地人,能知出家为道,远求佛
法?悉供给所需,待之如法。”
“法显初到祗洹精舍,念昔世尊,住此二十五年。自伤生在边夷,其诸同志,游历诸
国,而或有还者,或有无常者。今日乃见佛定处,怆然心悲。众僧出问显道言:汝从何自
来?答云:汉地来。众僧叹曰:善哉!边地之人,乃能求法到此!”
“南下一由延,到摩揭提国(即摩揭陀),巴连弗邑(即波吒厘子城)。巴连弗邑,是
阿育王所治……凡诸中国,唯此国城邑为大,民人富庶,竞行仁义……法显住此三年,学梵
书梵语……既到中国,见沙门法则,众僧威仪,触事可观。乃追叹秦土边地,众僧戎律残
缺,誓言自今已去,得至佛所,愿不生边地,故遂停不归。法显本心欲令戒律流通汉地,于
是独还,顺恒水东下……法显发长安六年,到中国(此中国指印度摩揭提)停六年,还三
年。”
晋时中国佛教本甚幼稚,法显游佛教母邦,得接其学人,读其经典,事事皆胜于中华,
因而罢然自失,而生出一种“自卑心理”,情亦可原。惟印度僧人,不问中国全盘文化如
何,惟以佛教为标准,居然以中国自居,动辄以我国为“边地”,为“边夷”,见有求法往
其国者,叹息以为难得。彼时印度人之视我国,竟不啻我国人今日之视非洲黑人、美洲红
人。印僧之夜郎自大,亦可哂已!
六朝时喧腾于学术坛坫,有所谓夷夏之论者。中国学者鄙佛教为夷狄之教,佛教徒则谓
印度实乃真正之中国,而中华反为边疆。前者如顾道士所作《夷夏论》,后者则为驳论,皆
见《弘明集》。如宋释僧愍作《戎华论》以抑顾云:
“君言夷夏者,东有骊济之丑,西有羌戎之流,北有乱头被发,南有剪发文身。姬孔施
礼于中,故有夷夏之别。戎华者东尽于虚境,西则穷于幽都,北则吊于溟表,南则极乎牢
阎。如来扇化中土,故有戎华之异也。君责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者,子出自井坂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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