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入暮之时，掩月湖小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季倾城合上门后顺手点上了壁上的油灯。
“你来了啊……”床帐里的人影轻声道，声音带着些许叹息。
“近来还好吗？”季倾城走到旁边，油灯发出的光照在他的侧脸，曲线显得很温柔。
“还好，没什么不好的。”她笑了一声后答道，“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那本来就不算什么。”
季倾城知道她在说那件事，截口道：“我其实并不在意，我只希望你活的好好的那便够了。”
华蝶呆了一阵，说：“卫长善良。”
“善良吗？”季倾城苦笑，“姑娘大概没有见过我拔剑杀人的样子，卫里的兄弟说我形如鬼神。”
“不是神威盖世而是形如鬼神吗？”她笑了出来，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不久前我去见了黄大人，向他坦白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只听季倾城继续说道，“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大人已经答应我引退，中元节后我便可以离开锦衣卫。”
华蝶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愣：“真的？”
“大人从来不对我说假话。”他肯定地说。
“那……引退之后要去哪儿，卫长想好了吗？”她问。
季倾城抓了抓头发，笑道：“这个我也没有想好，不过应该是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呆着。其实说出来不怕姑娘取笑，我以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特别羡慕在江上打鱼的，心想要是能有一条自己的小船泛舟大湖捕鱼为生就好了。”
华蝶忍俊不禁道：“卫长真是个有趣的人。”
季倾城也笑着，忽然对华蝶道：“那要是等到中元节后我顺利从锦衣卫引退，姑娘跟我一起走如何？”
华蝶被他这一句惊得怔住了，她望着季倾城，几乎要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对荒芜的责任，便硬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今天把季倾城约到这里来。
“姑娘怎么了？”他见她久久不语，问道。
华蝶低头，违心地说：“卫长前途大好，正值壮年，为何这么早便要引退，即使再过十年，也无人能出卫长之右。”
“因为困倦了吧。”他认真地说，“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过去走错了路做错了事，可是毕竟传我这一身武艺的人不希望我这么做。这几个月来我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心中就越来越萌生退意。”
“卫长在京中多年，结仇无数，卫长引退之后他们寻仇而来又该如何呢？”
季倾城不在意地一笑，说：“我的仇人里面荒芜游侠还算是明事理的，我与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有过接触。说实话，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是可以倾心相交的。我想等我离开锦衣卫后与他们就不是敌人了。至于其他匪类宵小……在下倒还没有担忧过。”
荒芜量大，却容不下你。华蝶望着他对未来充满期望的眼神，心里悲哀的想着。
季倾城似乎有些渴了，他看见摆在桌上的那壶醒目的酒和一对酒杯，便走过去自斟了一杯。
华蝶在他背后紧张地看着他将酒杯举到了唇边，那壶酒中下了剧毒，本来就是要拿来对付季倾城的，没想到不用她劝诱季倾城就自己走向了死亡陷阱。
见季倾城仰头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华蝶的眼中已经浸满了泪水，她咬着嘴唇低下头，在心中默默道：“对不起……”
“对了，”季倾城举起的手微微放下了一些，他回头向华蝶问道：“刚刚这么久都是我自说自话，实在有点唐突，还没有听姑娘你的打算。”
“我？”华蝶有些惊慌。
“对啊。”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说：“要是以后我真的泛舟打鱼，你能接受那样的生活吗？如果不喜欢的话现在就告诉我吧，我们再好好商量？”
华蝶抬起头迎着他真诚的目光，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簌簌落下。
季倾城有些吃惊，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喃喃，“为什么你是锦衣卫？为什么……”
“我马上就不是了，很快的！”他以为她是联想起几日前的茅据安而因此讨厌自己锦衣卫的身份，赶紧说道。
华蝶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壁上的油灯上，油灯已经很微弱了，里面的灯油快要烧干了。
这意味着约定好的攻击时刻就要到了。
“你快走吧！”她冲季倾城吼道。
季倾城愣住了，微微低头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冒犯了姑娘，我改日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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