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在多年以后被再度忆起时,才会领悟到它是如此深刻地影响到人生的走向。
肖健向着公交车站飞奔,尚有一段距离时看到公交车已经关上车门缓缓启动,于是沮丧地止步弯腰,双臂支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气,没想到司机又把车停下来等着他,这样的好司机真是不多见了,肖健赶紧加速跑,上车之后连声道谢。
正是下班高峰时间,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八月盛夏,车里也没有空调,车内弥漫着令人心情不好的味道。
肖健四处看看,发现在靠近下车门的位置相对比较宽松,等他终于挤过去的时候才明白大家尽可能不站在这里的原因,一对青年男女正把公交车上的双人座当成自家沙发一般瘫懒而坐,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之余还把瓜子皮吐了一地。
周围的乘客有的尴尬垂首,有的默默摇头,有的一声叹息,肖健却突然笑出声。女青年忙里偷闲侧过脸瞪了一眼肖健,嘴里嘟囔出一句不雅之言。肖健赶紧转过身,挤到别处站着去了。
肖健笑出声,是因为想起曾经大学食堂里做卫生的阿姨说过的话。她说,凡是在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过分亲热的,常常是一对歪瓜裂枣,不信你们就去观察。
肖健看看男青年,长着一张垂涎欲滴的脸。女青年夸张的假睫毛每眨动一下,脸上的白粉就哗哗地往下掉。
“厚粉女”对“垂涎男”说:“你爷爷什么时候才能闭眼蹬腿一命呜呼啊?不把房子空出来,你去跟西北风结婚吧。”
男青年一脸委屈:“你以为我不着急?有时候我都想往我爷爷饭碗里撒一把耗子药。”
站在周围的乘客听得目瞪口呆。
车内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在司机刹车时没能抓牢扶手,身体摇摇晃晃,万幸没有摔倒,但不小心踩到女青年的脚。
女青年恶狠狠地翻着眼睛,假睫毛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里老实待着,出来溜达什么呀?忘了火化炉近在眼前了?”
“对不住您了。”老人摘下草帽鞠躬致歉,“我这不是去买耗子药吗。”
周围乘客哈哈哈地笑。
几站地之后,公交车上的乘客少了许多,“歪瓜裂枣”也终于下车了。肖健住在城乡结合部的糖香街,要坐到终点站。他走到公交车最后一排座位处坐下来,起初还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车到终点站,司机师傅打扫车厢卫生时叫醒肖健。
肖健睡眼惺忪,匆忙走下公交车。
司机打扫肖健刚刚坐过的座位时,看到放在座位下的手提袋,摇一摇头,打开车窗,把提袋扔给肖健:“年纪轻轻,丢三落四。”
肖健混混沌沌中接住提袋,又是连连道谢。
他走了二十多步后才觉察到不对劲。
刚刚追公交车的时候两手空空、健步如飞,现在手上怎么多了一份沉甸甸?再低头去看,拎着的手提袋根本不是自己的。他赶忙转身,那位停车等他、叫醒他、误把提袋扔给他的司机师傅开着公交车从他身边呼啸而去。
肖健已经大学毕业一年了,还没有找到工作,他上的大学就是末流专科,学的又是市场营销,结果自己都没把自己销出去,但是又不想回老家。
前几天,他为了省钱从市区单元房搬到城乡结合部的糖香街,这里是这座城市有名的脏乱差地带,他住的平房只有十几平米。
走进胡同,墙上贴着办证小广告,还有歪歪扭扭的诅咒在此处小便者烂这里烂那里的粉笔字。三条腿瘸椅子的椅背上被绑了一块竖长木牌,上边是“面瘫后遗症”五个字和猩红色的指向箭头。
进了家门,肖健把手提袋打开,里面还有一个蓝色皮包。他把皮包的拉锁拉开,不禁失声惊呼,向后退了两步,没能坐到床上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肖健快要24岁了,头一回觉得天上掉下来馅饼,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自己脑袋上,皮包里全是人民币。
他赶紧把门插上,把窗帘拉好,把包里的钱倒在床上。他努力把快要从喉咙跳出来的心稳一稳,数过一遍后再数一遍,是整整十万元。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就百感交集地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床铺的钱,也想不起来吃饭,直到邻居老靳来敲门,肖健才手忙脚乱地把钱扔到床铺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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