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盥洗过罢,夜沉露生,暑气随月色辉影,减退了不少。
景十三坐在小案椅垫前,支颐着身子,有意无意把玩着面前的伤药。等及姜屿推门走进,她放下药盏,挺直了背脊,目光随淡挪开。
一凝一尘,灯色慢盏,延扑四方。
姜屿白日给自己上药时,景十三正沉沉安睡,他没什么避讳,同处屋舍时解衣抹洒药粉,处理得熟络又随意。
而今一室安谧,昏黄的烛光流淌,景十三静坐在面前,长影横泻在窗柩木壁上,寸寸晃入眼眸。
姜屿稍有沉顿,随即淡垂着眼眸,轻抬起双手,从容将衣结解开,借着微盈的灯火,镇定自若地替自己上药。
完美的肩颈袒露在空室,乌发雪肤红痕,好似一道掷碎在日光升起前的冰晶,清冷又惨烈。
偏又叫人挪不开眼。
当着景十三的面,他虽半掩半褪,举止神态却从容且自然。
好似夫妻本该如此,一切都是稀疏平常,相熟从未谈生。
景十三不自在地挪开眼,声音堵在嗓间,总觉气氛凝滞,浑和寻不见要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灯烛随气息动缠,她的眸色又垂避下来。
她虽直言许诺过姜屿,若非他愿意,自己绝不勉强。可人心裹皮肉,他又何必对她这般放心,以为得此定言即可高枕无忧,不以为意,甚至在她面前随性妄为。
如同悬肉当前,自己苦抑的恶念如虎,牢枷却日益破损,岌岌可危。
屋中冷香像是长了细微的刺,不住地勾缠她的血肉,算不上痛,却总能挠得她些许血液跟着沸起。
景十三屏息好一会,忽然屈腿站起身,小腿撞上木案作响,她却避之不及地自顾跃上床,背身躺下。
沉蠡一腐朽,百代叠更生。
景十三深深闭上眼,苦叹起自己这处可笑的挣扎。聊发生计,田地无定,自己当下本就昏忙琐事,不该再多添这份困障。
“蛊毒的事情,你莫要担心。”她低哑地出声,向姜屿慢慢解释,“只是每月痛苦一遭,既娶了你作药引,我暂且还死不了。”
姜屿动作一顿,回眸看向侧躺着的景十三背影,长身孤瘦有如清竹,好似藏着尘色生波的水泽。
他落下双眼,明月入江海,细细又潮生。
想了想,姜屿启唇,嗓音低和又安宁:“小景是在宽慰我么。”
想来又是无足轻重的一回妥协,小景知道自己的苦念所在,抵不过他没有缘由的愧责,当发觉了他肩处可怖的咬痕,她自认承受的痛苦不足为道,先时无端的恼怒,已悉数归散不见。
万年如旧,不见枯竭。
小景是想让他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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