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再度恢复落针可闻的安谧，老道人悄然站起身来，长袖飘摇，肥大的道袍套在他的身上，不仅没有出现臃肿滑稽感，反而把他衬得愈发超脱恣意。
下面的众多道徒忽觉微风拂面，几个胆子肥的眉毛轻扬，眼帘微抬，果然发现前方莲台中空无一人。
其中一个圆脸瘦子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刚欲伸手去拍醒身后始终老实端坐的同伴，就蓦然惊觉眼角余光之中赫然出现一个站着的模糊身影，但他反应极快。
只见他脸上灿烂笑容不变，探出去的那只手在空中微滞后，忽然向胸前靠拢，腿上、腰间同时发力，起身的同时扭动脚跟，另一只手极为自然的搭到这只手上成抱拳状，低头弯腰，朗声道：“启禀尊者，弟子遇到一个难以参透的难题，苦思冥想，杳然无果，所以想请教一下尊者，方才看到您似乎不在，就想着问下李师弟......”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惊到了其他几个同样眯缝着眼打量四周的顽劣弟子，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弹，此刻无一不在心里暗暗庆幸。
“什么问题？”老道人温醇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就是......”圆脸瘦子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里喃喃着，“原来如此......”
他自顾自地呢喃片刻之后，飘忽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看向老道人时春风满面地道：“方才弟子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已然了悟其中奥妙。”
“这样啊？那你就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吧，毕竟你也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圆脸瘦子脸色微白，有些为难地道：“这样恐怕不好吧？您不是说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才......”
“胡不为！你个野小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还是说在本尊面前演上瘾了？”训斥一通之后，老道人似乎犹不解气，指着他喝道：“你跟我出来！”
身材瘦削的胡不为道帽歪斜着，满脸的委屈，宽大的道袍裹在他的身上像是套着一根瘦竹竿，衣襟袖口满是尘垢，怎么看都不像个出尘的道家弟子，反而像个俗世中整天浪迹于大街小巷的野小子。
一老一少出了大殿后，七扭八拐，穿门过桥，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石亭之中。这座云雾缭绕的亭子下方有一半悬空，正是建在悬崖边上！
亭中有石桌一张，石凳两只。桌面上刻着一副棋盘，两只棋罐对角而置。
老道人坐下后，眼神示意胡不为坐到对面后，问道：“会吗？”
“不会！”胡不为坐下后没有逞能，如实回答。
“有没有听说过儒家的这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道人没有继续看他，转身望向云海深处，不待胡不为答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儒家那帮书呆子也不尽是无能之辈，有些名传天下的大儒的确厉害。他们所说的一些话，暗合天地至理。若不是宗旨上与我们教义有些相悖的话......呵呵，与你说这个作甚？”
胡不为知道尊者有话要对自己说，但他就是不发问，只是一个劲陪着傻笑。
“你这小子啊！”最终，老道人无可奈何地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自己把话挑明，“我也懒得跟你绕圈子了。你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啊？”胡不为心中一惊，当即跪了下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也发怵了。
“尊者，弟子已经知错了！请您再给弟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胡不为埋头在地，语气诚挚，声音微颤，带有明显的哭腔。
老道人捻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你哭什么？放你出去不是正合你意吗？”
胡不为霍然抬头，已是满脸泪水，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求求您，再给我个机会吧！”
“好了！”老道人不再逗他，告诉他，这是每个修道之人必不可少的红尘历练。不过一般是在修齐五脏神之后，也就是道师大圆满时进行，以期化龙，晋升道宗。
少年如释重负，继而破涕为笑。
老道人笑着摇了摇头，甩给他一张图纸后，就把他打发走了。
少年胡不为走后，小亭之中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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