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雪后的峨眉吗?
皑皑的白雪轻盈地盖住婀娜的山峦,茂密的林木间雾凇沆砀,静谧的山径披上银装,偶有几粒游人与脚印散落期间。主峰的金顶上也薄薄地铺着一层积雪,辉煌的金顶大殿为飘雪掩饰住些许奢华,而高高翘起的檐角依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对着的十方普贤菩萨金像被添了件素朴的白衣,那若隐若现的雍容华贵仍旧吸引着日月与游客的瞩目。整座峨眉山脉都沉浸在茫茫纯白,日光颔首,云雾纷腾,一派仙境气象。
不是这样的。
那可俨然是一场灾难。
大颗大颗成团的雪肆虐着下坠,蓄积了足以没过半身的积雪。这些堆砌在地上的白色物质已不能再用雪字来描述,融化又凝结之后,最底层严严实实封上厚重的冰层,向外又是大块的冰碴。纯洁的白雪落于其上,未几便被感染同化,释放出潜藏在无暇外表下暴虐的野性,吞噬埋葬着那些为骤雪的极寒夺去性命的动物,这些尸体可怜地化作为天地增色的养料,平添几许黑鹳的青黑,短尾猴、小熊猫的棕红与白腹锦鸡羽毛的多彩缤纷。翠绿的冷杉枝叶被迫挂上锋利的冰棱,在寒风的喧嚣中摇摇欲坠,箭竹与杜鹃花丛早就屈服在自然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地藏起不见踪影。生灵在祈祷阳光的拯救,可浓墨般的云朵让太阳也自顾不暇,无力地向西滑落。骤降的白色冰封整座峨眉。
在这骤雪的峨眉,一双凝视着落日的眼睁开了。
峨眉四季的风光,唯独冬天的雪景最得程雪峨欢心。
她享受孤身一人漫步在雪中山林的感觉,晶莹的雪花亲吻自己的乌黑长发,不时伸出柔荑般的白嫩双手接住飘雪,雪花乖巧地躺进她手中,也不融化,如同沉睡了一般。她将手掌凑近眼前,欣赏那沾染在她青葱玉指上的六角冰花,手上的落雪越积越多,她索性微微撅起嘴,吹散手中的雪,让本已降落的雪花再次翩跹落下。看着这些轻盈的白色精灵随风而舞,她总是忍俊不禁,弯弯一双丹凤眼,朱唇勾勒出优雅的弧度,煞是美丽。又或者只是静静地伫立,任凭风雪为其梳妆,如瀑长发渐染霜白,星点雪粒稍缀眉黛,来时的足迹被悄然掩埋,她无声驻足,仿佛从未到来。
懵懂的童年,她便问过外婆自己名字的来历。
“你出生在一场雪后的峨眉,那天的峨眉令人永生难忘。”平时不言苟笑的外婆听到这个问题,遍布皱纹的脸柔和下来,她摸了摸小程雪峨的头,看着自家这个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外孙女,简单回答道,“那场雪是因你而起呢,所以叫雪峨呀。”
“因我而起?为什么是因我而起呢?”程雪峨滴溜着乌黑灵动的眼眸,好奇地问外婆。
但无论她怎么问,外婆都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祥地笑而不语。
程雪峨出生在魔术世家,虽然她的外婆程月娥总是反对这个称呼。“不准用这种舶来词汇来称呼自己的能力,这是对先贤们的折辱与辜负。”每次听到程雪峨提到魔术、魔术师等词汇,程月娥总是板起脸来说教几句。但是当程雪峨追问到底改如何称呼时,她却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了,这让程雪峨困惑之余,口中的称呼也一直没改过。
不过魔术世家这个称谓确实用词不当,因为这个家只有程雪峨和她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还住在峨眉山一个偏僻的山头。程雪峨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对外面世界的认识也仅仅是从书中阅读的只言片语,在程月娥的教导和训练下,程雪峨虽然不自知,但以远超同龄人的速度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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