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春的艳阳天，阴郁的南方小城也难得明媚艳丽，红叶石楠还稚嫩的叶子星星点缀于新绿之中。枯寂了一冬的樱花树上密布着如石榴籽般的鲜红色的小花苞，在一排欲燃的樱花树中一颗白玉兰树已盛放，横生的枯枝中的大朵大朵的白色玉兰花美得那般突兀。而那些落在草地上的大片的白玉兰花瓣与其上的几簇紫色小野花在荒芜中也显出一种虚幻的美丽。
刺眼的阳光射着窗边的常乐不由有些恍惚，不禁又想起了黑暗中唯一明黄色亮灯下的她，半眯着眼睛，俏脸上带着红晕，莹润双唇一闭一合，缓缓对她说道：“那我以后也留在南方上大学。”
那时，他似乎有了些许醉意，氤氲暖人氛围下脸那样滚烫，含着笑吞吞吐吐道：“为什么不能和我考一所大学？”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恼怒，澄澈双眼紧紧盯着他，嗔道：“我成绩差你好多嘛。”
少女体态娇柔，声音软糯，少年不禁有些失神，眼也变得饧涩，轻声缓缓道：“那你可以努力。”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昏暗灯光下眼神绽放出光彩，“那你也得努力，努力考差点。”说完，少女咯咯笑个不停，脸颊如血沁一般，躲在几缕秀发后的耳朵也通红，明亮的眼如倒映了满天繁星的碧湖。
对少女的情思不禁又牵扯出了常乐少年时代那个奇异的梦境，那是关于一条鱼的故事。
鱼从出生便跟随着水在游。
鱼已经游了许久，背鳍逐渐狰狞，鱼尾也变得强壮。它不知道自己离大海还有多远，但每当它倦怠时，水便会告诉他大海的瑰丽绚烂。
水是鱼最亲密的朋友，鱼很珍惜与水的友情。
水是一个很称职的朋友，她温柔而又忠诚，无时无刻陪伴着鱼。鱼也想让水快乐，所以他对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
可随着年岁渐长，鱼发现他又不想前往大海了。他不再是那条无忧无虑随波流荡的小鱼了，他的苦恼渐渐变多了。
从前伤心时，鱼便会沉默不言。水是体贴的，也不言语，温热的水流缓缓穿过鱼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天上的星星疏落，却极为闪耀，一轮弯月落在两岸连绵的青山中小憩，山色与水色此时皆迷蒙。鱼放空自己的大脑，任温热水流不断轻抚着自己的身体，便就在如此甜蜜温馨的气氛里沉入梦乡了，而烦恼也会随着日出江河而消散。
但长大后的烦恼使鱼难以释怀。尽管水流不止，画船红杉，绿萍蛙鸣也如旧，但鱼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快乐。水总说他们只是浮光掠影，匆匆过客，只有大海才是真实，才是永恒。小时他并不理解，但还是坚信水所说的话，水从来都是为了他着想。可如今他愈发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与水的分歧。他在纠结是否要告诉水自己的意见。
他觉得无论是飘荡的画船与其上歌唱的鲜衣少女，还是无根的浮萍与其上呆立的青蛙都是真实美丽的。他反倒认为水口中的大海像是虚幻的，甚至水一定程度也是虚幻的。尽管他们相识已久，但鱼从不知道水的真实模样。水总是随外界变换着。
同时，鱼也不想就如此匆匆奔赴大海。他喜欢江边的一切，岸边垂钓的蓑笠老翁，河滩上叫喊的纤夫，抑或是石阶上捶衣的新妇他愿意为这些人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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