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芜苑,石头正立在厅房外,扬声朝内道:“奴才奉王君口谕送郡主入太学……”
这是聂王君面受的旨意,想到此,石头便心潮澎湃,有一种难已言喻的激动,当然,他不会将这种复杂的情感流露出来,尤其是在聂王君跟前。
当他走出紫宸殿,走进蘅芜苑,路过那片静寂无人的竹林时,他方停下脚步,揉了揉憋得生疼的眼眶。他想笑,想放声大笑,但嘴未咧开,带着体温的液体已顺着冰凉的脸庞淌了下来。
今日之后,自己便不再是那个轻如蝼蚁、任人责辱的小内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御前内侍。眼下虽无品阶,可日日侍奉王君这份尊荣是连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也不能奢望的,更何况他的师父还是尹大监,想到了往后,他扬了扬嘴角迈着轻碎的步子走出了竹林。
此刻,石头无比恭敬地候着,尚未褪尽青涩的脸上神色平静,不见半点轻佻与浮躁。
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也必须沉得住气,否则哪里还有什么往后,说不定一个失仪的罪就会让他裹身乱葬冈。因而激动而复杂的心情除了他自己,蘅芜苑无一人知晓,但他缓急有度的声音,听得香怜、大玉、小玉三人面面相觑。
三人先后走进内室,香怜凑近床榻一面撩起幔纱,一面柔声唤道:“郡主,石内监奉旨送您入太学,正在外面候着呢!”
卯时起,她便唤小苏起身。至此时,已过了三刻,这位小主子听到石内监来了,总算悠悠转醒,含糊地嘟嚷:“石头今日这般早来作甚?”
香怜笑说:“郡主,今日是您第一日入太学,石内监奉旨送您去呢!幸好他早来了一刻,不然迟了,可是要被夫子罚戒尺的……”
“罚戒尺,”小苏惊呼着跳下卧榻,苦着脸埋怨,“香怜,你怎么不早点唤醒我,要是迟了,王君指不定怎么罚我。”
她胡乱套上软靴,急切地催促香怜:“快,快替我梳妆……”
香怜叹着气摇了摇头,唤大玉、小玉侍候她洗漱。
“香怜,明日定要早些……”小苏说着打开妆奁,焦急地翻找着合适的钗环。
香怜灵巧地将青丝挽成圆髻,说:“那也得郡主肯起身才成……大玉、小玉候了整整三刻,水都换了两遭了……”
说着,她拿起一支简素的碧玉簪固定圆髻,又说:“迟是迟了点,好在王君着石内监送了几身儒衫……不着钗裙倒是省事了不少。”
小苏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项圈:“这是王君的意思?”
香怜说:“是,石内监怎敢自作主张,也不怕他师父踢废了他!”
小苏点了头,忽地想起笔墨未备,急得又是一阵上火。
“郡主莫急,笔墨纸砚都已经备好,宝林提着在外面候着呢!”
香怜替她梳顺了垂下的另一半青丝,接过大玉递过的外袍替她穿上,又在她腰间系上绣着雪花的荷包。
见收拾妥贴,她就着小玉的手喝了半碗奶茶,急匆匆地与石头往太学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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