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否则容易生祸患，这种程度我没有那么多余的时间回头，也输不起。——怎么，不理解？”公叔询略带狡黠的回头，还是天真笑着的样子，其实可以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些晶莹的东西。没有等子期回答，公叔询继续试探性地问道：“觉得沈况没有那么大的罪，至少不会株连到自己的家人？”那样看着问着，仿佛是真的从子期脸上看到回答，公叔询把头又转回去，好像喃喃自嘲道：“当然，他们是无辜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就是啊，天下谁不无辜。虞维一句‘妖邪之物’就能让一户几口人被活活烧死，他们不无辜？用职权所以可以随意处置官员，祺王无罪，还不是一族被灭。边境苦战多年，多少百姓死于战乱，他们不无辜？——所以算了吧，”公叔询稍稍叹了一口气，“无不无辜这个问题，对于死去的人和即将死去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其实也没多少意义。”
——公叔询的话就是，怎么听都像是毫无理性的强词夺理，可惜又意外的让人觉得有点道理，子期听着也只是沉默。
公叔询没有继续说话，带着子期出门却没有走大门，反而从后门走，两个人一路穿行，街上刚刚贴了告示的地方许多人站着讨论着，公叔询看也不看，听也不听，拉着子期到了一家酒馆的阁楼上。坐在上面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沈府，而府门前，是许多百姓跪成了一片，为沈况请愿吧，子期看着，隐隐觉得这和祺王府门前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你看到那群人了吗，”公叔询远远的指给子期看，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和不屑，“他们正在府门前为沈况求情呢，我证据也贴出来了，案子也审理清楚了，但他们还是那么做，只肯相信自己一直坚持的，自己蠢得要死还不听别人的。所以说那就是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货，见识短浅，又不会多用点脑子，对他们来说，只要一粒小小的尘埃就足以让他们双目失明，何必一叶。”
“沈况生于长谷，长于长谷，回自己家乡做官，也就是衣锦还乡。虞维给他的权力顺便管理周边的好几座城，他对长谷略微偏袒些，表面功夫又做的极好，手底下养的贪官，到最后如果被人告发了，就出手除了他，这样不但可以拿到贪污的所有财产，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你说这些蠢货清楚什么，在他们看来，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了，唯利是图的一群人。——也是沈况养的一群败类，我要是出门，没准还会被扔鸡蛋，桀之犬可使吠尧，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公叔询其实知道自己是迁怒了。
而在一旁凝视着远方的子期安静着一言不发，天要起雾气了，远的地方就要看不清了。——公叔询说的，也是人的本性吧，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活下去，就算这个人是罪大恶极的，也是值得被救的人用生命回报他。对于这群人来说，沈况管理着税收，征兵，什么东西全算在里边，若是再多剥削一点，也就是民，不堪重负了。既然当官的变成百姓的衣食父母，当然是，哪个人当官对自己好就支持拥护谁。——反正，这种事这个所谓的丞相是不会理解吧，小小年纪已经是丞相了，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不清脚底下的事也是应该的，小时候定然是养尊处优的，不懂民间疾苦。如果真是穷人家里活过来的，就会知道这些了，——人是会这么觉得的，活着比一切都重要，而让我活着的人，比什么都好。
公叔询默默在一旁看着子期，仿佛可以从他毫无波澜的脸上看透他心里似的，又道：“你也不必在心里想着什么事来反驳我，并非我看不起这群人，而是事实本就如此。——比如，你叫他，叫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我这个位置，站在陛下那个位置，这个国，撑不过一日。——这就是他们的本质……”
这一刻仿佛眼前变得明亮，子期忽然觉得，他真的就从来没有看透过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一千年的代沟，他是跨不过去了。
本章完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
——公叔询的话就是，怎么听都像是毫无理性的强词夺理，可惜又意外的让人觉得有点道理，子期听着也只是沉默。
公叔询没有继续说话，带着子期出门却没有走大门，反而从后门走，两个人一路穿行，街上刚刚贴了告示的地方许多人站着讨论着，公叔询看也不看，听也不听，拉着子期到了一家酒馆的阁楼上。坐在上面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沈府，而府门前，是许多百姓跪成了一片，为沈况请愿吧，子期看着，隐隐觉得这和祺王府门前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你看到那群人了吗，”公叔询远远的指给子期看，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和不屑，“他们正在府门前为沈况求情呢，我证据也贴出来了，案子也审理清楚了，但他们还是那么做，只肯相信自己一直坚持的，自己蠢得要死还不听别人的。所以说那就是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货，见识短浅，又不会多用点脑子，对他们来说，只要一粒小小的尘埃就足以让他们双目失明，何必一叶。”
“沈况生于长谷，长于长谷，回自己家乡做官，也就是衣锦还乡。虞维给他的权力顺便管理周边的好几座城，他对长谷略微偏袒些，表面功夫又做的极好，手底下养的贪官，到最后如果被人告发了，就出手除了他，这样不但可以拿到贪污的所有财产，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你说这些蠢货清楚什么，在他们看来，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了，唯利是图的一群人。——也是沈况养的一群败类，我要是出门，没准还会被扔鸡蛋，桀之犬可使吠尧，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公叔询其实知道自己是迁怒了。
而在一旁凝视着远方的子期安静着一言不发，天要起雾气了，远的地方就要看不清了。——公叔询说的，也是人的本性吧，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活下去，就算这个人是罪大恶极的，也是值得被救的人用生命回报他。对于这群人来说，沈况管理着税收，征兵，什么东西全算在里边，若是再多剥削一点，也就是民，不堪重负了。既然当官的变成百姓的衣食父母，当然是，哪个人当官对自己好就支持拥护谁。——反正，这种事这个所谓的丞相是不会理解吧，小小年纪已经是丞相了，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看不清脚底下的事也是应该的，小时候定然是养尊处优的，不懂民间疾苦。如果真是穷人家里活过来的，就会知道这些了，——人是会这么觉得的，活着比一切都重要，而让我活着的人，比什么都好。
公叔询默默在一旁看着子期，仿佛可以从他毫无波澜的脸上看透他心里似的，又道：“你也不必在心里想着什么事来反驳我，并非我看不起这群人，而是事实本就如此。——比如，你叫他，叫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我这个位置，站在陛下那个位置，这个国，撑不过一日。——这就是他们的本质……”
这一刻仿佛眼前变得明亮，子期忽然觉得，他真的就从来没有看透过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一千年的代沟，他是跨不过去了。
本章完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