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梅雨下个不歇,青竹院最深处一排下房内,铃铛从床上惊起,大口喘着气,凉汗一层层黏在身上,前半夜是梦起了八岁前的事,后半夜是数不清的恶鬼扑来,啃咬到她只剩一架白骨了,才被痛吓到醒来。
托了在二少爷房里有些体面的奶娘,也就是周姑姑的面子,铃铛得以一人一间房,虽然铃铛并不想要这样的体面,一个人在这样昏暗的小间里,只会压得人心情郁郁。
铃铛摸着潮湿了的被子叹气,晒是晒不了的,砖石铺的地面都被湿气拱得冒出了绿草芽来,所幸府里待遇好,一年能得以换掉一次有了霉点的衣物被褥,她摸索着穿好衣裙,推开门走到廊檐下,外面正是天光前的至暗时刻。
再是漆黑,铃铛也能看见连成一片的细雨,纷纷洒洒在天地间逃窜无能,软绵无力落在地面,陷进泥里,风还夹带了一些雨点卷到她披散的头发,又打转着不知逃去了何处。
这天地如牢笼一般罩下来,铃铛呼吸又急促起来,内心久违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天微光时,铃铛如往常般和芳红分了工,在主子和一帮侍女伴当起身前,冒着细雨打扫完了路面,又进了竹林,复撒驱蛇虫的药物,擦净林中草亭的石座摆设等,到这里,她就可以先去用早食,接下来还有整院的换洗衣物要分着洗了。
时光安稳缓缓前进了五年,铃铛对一切怀有感恩,不曾有过一日的抱怨疲懈,她愿意一生过这样的日子,不要有任何变化。
但是大人居知府官已将满两任时间,而在此之前还当过这春江府多年的同知,就算只是江南地界的下等州府,能待着不挪这么多年也是极有背景和手段了,所以今年底回京述职,无论如何,便是不升也得换个地方当官了。
京城山长水远,粗使丫头够资格跟着去吗?
铃铛本不关心这些,但隔间的芳红总喜欢教她些府里的学问,人生的道理,顺带借走了她不少月例,铃铛对银钱其实很看重,但她更需要有个伴听她说说话,不论真心与否。
总之府里的大小八卦,主子间可能的暗潮涌动,做下人该有的高远志向,该不该听的多少都知道了。
难得心神不定地吃完,洗饭盆的时候,突来的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又接二连三有人惊呼,彻底撕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
大少爷竟然中邪了,在自家房里的床上,睡梦间突然就被恶鬼上身。
院子里挤满了人,大夫排着队进出,后面又换了一个道士进来,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当家夫人,大少爷的继母悲恸不已,哭喊着要以身相替,大人也红了眼睛不能置信,但近年来,国中百姓里确实不乏鬼怪迹象,他只能放下身段,恳求着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床前仙风道骨的道长。
而床上,往日清俊文雅的大少爷,扭曲着四肢,黑紫的一张脸,长舌吐出吐进,呼吸似乎随时可能中断。
大概的情形,芳红趁乱去偷看了热闹转述给了铃铛,说完了便开始哭,好像失去希望的是她一般,再之后的事情她们就不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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