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河自西北上游望东而来,流经杨花场,便折转向南下游而去。听场镇上老人讲,这河原本叫阳化河,这场镇也原本叫阳化场。大约300余年前,这本是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河道低洼之地,原也只得几户人家。不知何年,来了一位道人,自号阳化道人,在此结庐而居,相面算卦,治病救人,并为过往行人施舍茶水。渐渐的,这里便聚得人气,竟自发展为附近乡邻的集市,大家也便叫这阳化场,这河也从此有了名。时过境迁,阳化道人早已羽化登仙,而河两岸杨槐成荫,郁郁苍苍,每当春日,结满杨花,“阳化河”也渐渐传为“杨花河”,阳化场也就成了杨花场。千百年来,河水从何而来,又往何而去,人们是不关心的,就如同那个阳化道人一样,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呆坐在河边,双手撑在膝上,托着两腮,正巴巴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想着像这河水一样,悠悠流向天边,去到那个未知的,想象中的美好世界当中。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陌生人。
是的,他根本不认识他;当然,他也不认识他。他们本来就不认识,非但不认识,甚至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三天前,集日。
一大早,十字街口的李羊子羊肉汤店便开门了。老板李羊子腆着大肚子,刚把最后一块铺门板取下放好,便见一个外地人跨步进店。
开店几十年,无论集日寒日,一般早早儿来店的客人,都是老街坊,陌生人开张,今天还是头一遭。李羊子不禁定了定睛,仔细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两个来回。只见这人一袭水洗蓝布长衫,一双千层底布鞋,板寸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星目,炯炯有神。未及搭话,来人已经于正当中一张桌子正对大门,大剌剌坐下,将随身背的一个挎包放在桌上。显然,这是独坐一桌的架势。
看来,这是个跑摊匠。李羊子心头估摸着,上前哈腰笑道:
“嘿嘿,客官早!不知客官想吃点啥?”
来人瞧了瞧门外,回头看了看李羊子,复又直愣愣盯着门外,缓缓说道:
“三两肉,二两杂,一份血,一碟泡菜,米饭。”
“好咧!八号桌,三两肉,二两杂,加血——”李羊子见今天开门意头好,心头高兴,吼堂也格外响亮。
来人还是直愣愣的盯着门外。忽然,门外飞来两只麻雀,一只渣渣叫了两声,一只叽叽喳喳叫了四声。后一只蹦跳了三下,噗地一声飞走,另一只,跳了几下,转头四处瞧了瞧,然后也飞走了。来人一见,蹙了蹙眉,遂伸出右手,掐指起了一课,占得一个坎下乾上的讼卦。他拉开跨包,取出卦书,翻到讼卦:
“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天与水违行,讼。”
李羊子正好端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在腾腾的热气之中,此人紧了紧眉头,便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这人行至镇南桥头,寻了块空地,放下挎包,取出一块一米见方的毡布铺于地上。每逢赶集,常有跑江湖的在此撂地摊、摆场子,耍宝卖艺,赚足人气后,便卖些狗皮膏药。过往行人,有好事者遂围拢而来,不一时,便围了一个圈。
但见今日这跑摊匠,与往日所见甚是不同。往日的,要么穿红戴绿,奇装异服,要么或秃头长发,袒胸露背,奇形怪状。今日这人一袭水洗蓝布长衫,
面庞白皙,举止儒雅,全无平日里那些五大三粗,气如蛮牛模样。只听他拱手作揖道:
“诸位父老,鄙人初到贵宝地,还请各位父老多多帮衬。所谓天上三宝日月星,人间三奇天地人。初到贵地,先向诸位敬上三杯酒。哪三杯?福禄寿。所谓多子多孙多福气,好工好作好俸禄,身康体健多高寿。”一边说,一边俯身从一个包里拿出一块红布,抖开铺在毡布上,又拿出三个酒杯,接着说道:
“不好意思!走得匆忙,记着带了杯,忘记拿了酒。那么,在场诸位父老,可有谁带有酒的?不管白酒黄酒红苕酒,都可以,借与在下三杯?有没有?”众人哄笑。
随着开场念白,人也渐多,不一会便围了个里三层的外三层。夏祺云这日正不上学,恰好在街上溜达耍子,见到人堆,便一溜小跑,低头钻到圈里,坐于地上,静静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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