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5月初。
陈蓉已经病了几个月了,人日渐消瘦,脸上的骨、手背上的筋都鼓在外面,这天早上吃饭,陈蓉喝了几口粥,就不吃了,王燕问:“不顺口吧?妈想吃点什么?”
陈蓉淡然一笑说:“想吃的没有。”
“你说,我上街去买。”
“我想吃桃,现在还没熟呢。”
“我娘家有。” 王燕说,“我娘家石灰塘边上有一棵桃树,不知是品种不同还是地下热,每年果子都比其他桃树早熟二十几天,这会儿该熟了,我回去看看。”
“那你回去看看,有就有没有拉倒,我只是随口一说。”
见王燕要出门,三岁的儿子寿海也要跟着,王燕让寿凤带弟弟去前面跟柏年家的孩子玩,现在的柏年家,除了来娣、金海,苏小辛又生了银海,快一岁了。王燕和孩子们出了门,松年也跟着出了门,陈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高山之巅无美木,大树之下无美草,说得一点不错啊;三个儿子没一个让她省心,柏年不上进,杏年不安分,松年不本分。
松年在皇塘小学堂教国文,本非难事,刚开始课教得不错,校长和学生家长都满意,在陈蓉做主把修月梅收为干女儿嫁给荆玉庆后,他情绪一落千丈,破罐破摔再无心上班,工作吊儿郎当,有时迟到有时早退,学生作业也不认真批改,无论对错打一个勾了事,学生家长说他误人子弟,荆校长说他,他还和荆校长吵。新学期开始,荆校长没有再聘松年,陈蓉也没好意思去找荆校长,就让松年去自家的西街饭店管事。陈蓉给两个儿子分家时,觉得饭店分给一家会省去以后的麻烦,便征求二人的意见,把饭店分给松年,柏年该得的部分,陈蓉作价以现金给了柏年。柏年觉得饭店是长久的摇钱树,他想要饭店,或者继续合着经营,陈蓉不同意,说:“捆绑不成夫妻,合伙不成生意,就这样吧。”
原以为饭店归到松年名下,他会认真经营打理,不料松年很少去管事,还常带些朋友去吃喝玩乐;柏年还看到松年去乡公所斜对面的胡寡妇家,陈蓉知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她把松年叫到房间,神色严峻的问:“听说你到胡寡妇家去了?”
“去了。”
“去干什么?”
“学跳舞,她女儿荆芰会跳外国舞。”
“什么时候认识的?”
松年想了想说:“去年夏天,县政府在全县开展强迫识字运动,在小学堂办了两个识字班,我是老师荆芰是学生就认识了;有一次开展文娱活动,我看她舞跳得好,就跟她学学跳舞,没别的事。”
“人生在世路不走四,你可别走歪门邪路。”
“你放心,我没做不好的事。”
松年跟母亲撒了谎,他是有一次看戏后去胡寡妇家认识了荆芰,胡寡妇是两年前跟着荆宝行来皇塘的;荆宝行七岁就离家进戏班学戏,人有悟性,练功还刻苦,师傅夸他是个好苗子,谁想老天不让他吃上这碗饭,变声时“倒了仓”废了嗓子,最后只能跟着跑跑龙套,当当配角。胡寡妇年轻时漂亮风骚,戏唱得好,是戏班的台柱子,追的人也多,只要她看得上眼的,跟谁都能有一腿,后来生了个女儿,也不知是谁的。戏班散伙时,她为了生计嫁给荆宝行,女儿也随他的姓取名荆芰,荆宝行回到皇塘不到一年就生病去世了,留下了四间庭屋。胡寡妇母女俩住两间,另外两间出租,收租金过日子。荆宝行去世不久,胡寡妇家渐渐热闹起来,开始人们还忌惮寡妇门前是非多 ,后来有胆大者不断来试探,发现母女二人并不厌烦,于是各色人等都来沾便宜了。来的多数是光棍,也不乏家有妻室来采野花的不良老爷少爷,有看上半老徐娘的,有想老少通吃的,但多数是冲着荆芰去的。荆芰今年18岁,其生父或许有洋人或胡人的血统,她身材高大丰满,鼻高眼大,柳叶眉精心修饰得弯弯的,皮肤特白,夏天不戴帽子也晒不黑,只是白里透红;嗓音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清脆悦耳,每次在街上走过,都吸引不少追逐的眼睛。受母亲的影响,18岁的荆芰已经显露出不安分的苗头;她喜欢男人上下打量自己,自己看男人的眼睛也常常是半眯着,露出勾人魂魄的光,有时还会挑挑眉毛,送送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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