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九贞伍长-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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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蒋康去东边菜地割韭菜,走到村口看到太平军几十匹马从西街口奔跑出来,进入杂草丛生的田野,几个戴红头巾的士兵跳下马,往草地上一躺看着蓝天,任凭战马自由吃草。蒋康看到战马便想起了长工马通山,他说马姓的祖先是养马的,去年太平军打过来,马通山说要回家看看,让儿子也出去躲一躲,半路上被太平军拉去当挑夫,往常州送军粮;他怕到了常州,太平军继续让他当挑夫不让他回家,挑到太平山时他撂下担子就跑,被太平军骑兵追上,手起刀落脑袋被削去一半,红的血和白的脑浆都流出来,惨不忍睹,入殓时只能用黑布把头包起来。马通山死了,蒋康难过了很长时间,连雇长工和耕种的事都忘了,老在屋里写字,“寒暑不时则病,风雨不节则饥,生不逢时则亡”,这几句话写了几十遍。

        蒋康割了二畦韭菜往菜篮里一放,胳膊挎着篮子往家走,走到小沟塘边,看到疯了的梅秀在对岸东张西望,她见到蒋康便大声问:“你看见大金了吗?”

        蒋康听到这个问了多少遍的问题就心酸,回答:“没有。”

        “你看见了叫他回来,我包馄饨给他吃,猪肉青菜馄饨。”

        “好的,你该回家吃夜饭了。”

        “夜饭?我昨天就吃过了,嘿嘿……”

        梅秀傻笑着往前走,她家前面是沈八用家,沈家一家人都逃难去了,只有一条灰狗在家,草灰颜色、尾巴极短,左后腿断了,一走一瘸,它的命大,太平军进村那天中午,士兵们抓狗杀狗,三个士兵追它,还有两个在前边拦截,它冲过拦截士兵时被砍断了尾巴,八寸长的尾巴掉在地上,断头处流血疼痛,它顾不得疼继续奔命,快到桑林时又挨了一棍被打折了左后腿,它拖着断腿逃进了桑林。太平军走后它回到家,进不去门,门上挂着铁锁,只能躺在门槛前看家,村上人可怜它,有的喂一点猪食,有的喂一点剩粥,没人喂饥肠辘辘时便趴到茅缸边吃屎;不管吃什么,饱与不饱,天黑必回到家门口,趴在门槛前看家,对不速之客吠叫驱离。此时灰狗站在苦楝树下,冲着自己门口狂吠,时不时拖着瘸腿往前冲一下,似有人要打它,身体又往后退一下。蒋康有些奇怪,灰狗高昂着头怒吼,门前必有情况,他对从屋里出来的九贞说:“八用家的狗老叫个不停,你去看看,八用家和我们家是一个伍,你是伍长该关心的。”

        九贞围裙没解,就快步向沈八用家去,走过东墙拐角,她明白灰狗为何叫了。荆小兔搬了长梯靠在沈八用家瓦房前檐,长发披肩的他站在梯子上,揭屋上的瓦,他妻子胡迪兰站在梯子旁,一手扶梯,一手接过丈夫手里的瓦片放在脚旁,地上已堆了两堆,足有二十几片,屋顶上揭掉瓦的地方露出黄黄的泥巴。

        “小兔,你干什么?”九贞大声问。

        “不干什么,我家猪屋瓦少漏雨,揭些瓦回去补漏。”

        “你家猪屋不漏了,他家房子要漏了!”

        “他家又没人住。”

        “人回来了不住么?”

        “回来?嘿嘿,说不定早死在外边了。”

        “你瞎说什么!别干缺德事!”

        妻子胡迪兰见九贞发火了,劝丈夫说:“你下来吧。”她是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个儿小、脸小、脚小,但该大的地方大,眼睛、胸臀都不小,穿着带小花的衣裳,脚上是红色绣花鞋,脑后挽了个梅花髻显得妩媚好看。当年荆小兔带她进家门时,村上女人比较二人的相貌,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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