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上星抬头,漆黑的双眸中除了诧异还显出钦佩之色:“人心难测,易公子虽然年轻,竟可看透人情,猜透人心,实属不易。”
他啧啧一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厢泉微笑道:“这未必与年龄有关,只是见得多了而已。我这种猜测实在浅薄至极,甚至可谓无聊透顶。然而,你们二人的情丝不断,感情藏不住,疑点处处是。”
傅上星眉眼微动,带着几分好奇看向厢泉。
“红信之名是碧玺起的。这本是预选名,但最终碧玺弃之不用,只因‘红信’二字寓意不佳。水娘不明其意,最终还是敲定‘红信’二字作为名字。红信、碧玺、鹅黄、湛蓝——碧、红、黄、蓝,乍看之下皆为颜色,实则不然。红信是一种石头——红信石,先生有什么联想?碧玺给红信起名字的用意,本想指代颜色,然而红信石可以制成一种剧毒之药,民间叫砒霜,也是鹤顶红。”
乾清听得瞪大眼睛。逮捕方千那日夜晚,厢泉口中喃喃“砒霜”二字,只因他看透了红信名字含义,并非料定方千因此自杀。
自己居然错怪他了。
傅上星苦笑,垂下头去:“易公子翻过我的药石书籍?连这都能被你看见,我实在太小看了你,居然留你住在医馆。”
傅上星此时显得轻松许多。月上中天,冷冷清清。院子看似两人对谈,实则三人。乾清窝在角落,越看越紧张。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放箭?反正傅上星是坏人,倒不如——
只见厢泉轻轻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乾清看明白他此时的手势:不要轻举妄动。
好,好!不动就不动!乾清咬咬牙,收回了弓箭。他已经冻的直哆嗦,两眼冒金星的盯着树下二人。
“先生的医书,我这几日一直在看。显然碧玺是知道红信石用途。那么重点来了——一个青楼女子为何知道这个?也许是凑巧看了医书得知,也许是有人告诉她的。药理之类的书籍与知识,她究竟能从哪里得来?答案当然是郎中。先生博学,碧玺好学,可见先生并不是看完病就速速离开的,二人谈论诗词、药理的可能性很大。证据太多,如此一来二去更加证明了你们——”
微微起风吹皱一池湖水,粼粼微光,吹上身却觉寒冷。乾清冻的收了收肩膀,忘我的看着二人对峙。他此时明白一点,易厢泉这瞧人的眼睛毒辣的很。若是诚心给人做媒,定叫这全城媒婆都丢了饭碗。
傅上星也惊讶于厢泉的这种识人功力:“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庸城人皆知道公子是睿智之人,却说易公子的职业是——”
“算命先生。”厢泉坦然笑道。
傅上星惊讶:“早知市井传闻,但我仍未料到你真的是以算命为生!”
“从微小事物中找出联系,作出连续推断。这点到与捕快相似。方才我所言,只是大局之中最小的一方面。难道先生以为,我只是因为怀疑你和碧玺的关系,或仅仅是怀疑你与青衣奇盗勾结才在此地等你?”
傅上星呵呵一笑:“听易公子的口气,我的罪状还不少。”
厢泉嘴上笑着,眼里却有说不出的寒意。他轻轻的用拐杖戳戳地面泥土:“罪状?那么先生知道碧玺……是怎么死的?”
傅上星坐在井边,听到这轻微的摇晃了一下。乾清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也没说出一句话。
“当事人全都死了,如果先生想知道真相,那么只能从我这里得知。那么,主动权是不是又回到我手中了?呵,放心,我一定据实相告,”厢泉面色微变,语气变得冰冷,“据实相告……呵,我可不想像红信一样,染上疾病,最后吸入大麻之类的东西。”
傅上星突然泛起哀伤的笑:“我早就不配做一个郎中。请易公子从头至尾讲述,我……洗耳恭听。”
他话音落下。露珠无声的凝结在即将落败的树叶之中,悄然滴下。厢泉所站之处被月色洗的发白,如同他不肯脱下的白色孝服一般清冷。他缓慢、略带沉重的吐出话语:“若我猜的不错,杀了碧玺的人……是红信。”
乾清大惊。傅上星安然的坐着,并未有一丝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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