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骨悬崖-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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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死人的地方,除了一座座坟包和白骨外,还有什么事物?

人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分清楚昼夜,只要分清他们活着还是死了就足够。

眼无神,人已憔悴。

无论是谁,都总有这一天的。

一个人如果很难分清楚身体和影子,那也离死亡很近了。

老人乘着老马,走在泥泞的古道上。

人何时肯归?

人未归,也永远不归。

只要江湖人还在江湖上,还喝着那一壶浊酒,就绝无归心,如同一去无返的箭,既已离弦,就不会再回来。

所以,他们再回不到故乡。

也休想回到故乡。

归不归?

人到底该不该归?

没人清楚。

但若心死,一定要归了。

或许回到家乡,或许回到熟悉的酒肆,温上一杯酒,再要一碟下酒物。

白骨崖里死去的人,都是无情的人。

他们不归。

哭冢人。

他哭得比鬼还像鬼,比狼更似狼。

他笑得正如疯子,正如一个死去家人的人。

他时而仰面长笑,时而鬼哭狼嚎。

有人会想到,死的人是他的妻子还是父母?

亦或是一个情人,一个朋友?

更或者是一个仇人,一个对手。

都不是。

他的怀里竟躺着一柄破碎的剑,一柄剑苍仍然发着光芒的剑。

这是一柄宝剑,也是一柄烂剑。

可对于哭的人来说,无论怎样的剑,都已再也回不来了。

剑有墓,更有棺材。

哭的人也想躺进棺材。

剑已死,人还为什么活着?

剑客的剑,永远是一件最珍贵的事物。

而珍贵的剑,就要躺进珍贵的棺材。

马蹄声响。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就在哭冢人的身后:“你知道这是哪里?”

哭冢人不答,更不去看。

他只管把散落的挡住双眼的白发撩开,再接着哭。

这一定是个多情的汉子,竟能为一柄剑哭泣。

他很少哭,甚至不哭。

可他一旦想起剑,他一定会哭。

良久良久。

哭声已至,人已欲归。

哭冢人缓缓回身,霍然吃了一惊:一匹马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而马背上正坐着个老人。

并非他们来得太静,而是哭冢人完全意识不到。

老人问道:“你既已来了这里,还去什么地方?”

他俯视那人,只见这人:身穿一件白衣白裤白袜,额头绑着白斤,白发已垂下。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黑发人。

就几月之间,他的头发已全白了。

哭冢人答道:“我还要回去,明天还会来,明天的明天也来!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会在这里,接着等九天。”泪痕仍在,人已坚定。

老人问道:“你的剑死了?”

哭冢人道:“我的情人死了。”

老人道:“很久之前就死了?”

哭冢人道:“很久之前就死了。”

老人冷笑道:“我问你来的时候,可曾知道这地方叫什么?”

哭冢人道:“不知道,但我也不必知道。”

老人道:“不必知道?”

哭冢人淡淡地道:“只要在大江之南。”

老人道:“哦?”

他又缓缓地道:“你是祢勿惜?”

哭冢人浅浅地笑了,点点头。

他正是祢勿惜。

勿惜,就是不要珍惜。

他却对他的剑十分珍惜,甚至比老婆都看得重。

老人冷冷道:“无论你是谁,但凡上了白骨崖,就一定不能活着出去。”

祢勿惜道:“这是为何?”

老人道:“人都死了,何必再来?”

祢勿惜道:“我的人没死,只是那柄剑死了。”

老人道:“我说的就是。那柄剑已断,又何必为它找棺材?”

祢勿惜道:“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

老人冷笑道:“你已在江湖当中,身心可由不得自己。”

祢勿惜道:“你难道不在?”

老人道:“我不在,而且以后也不会在。”

祢勿惜笑道:“那你曾经一定在。”

老人道:“正是。”

他又道:“你认得我?”

祢勿惜沉吟片刻,始终不相信眼前的人。

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认得。”

老人笑道:“请。”

祢勿惜道:“你是姜枫?”

老人道:“正是姜枫。”

他说罢,已然下了马。

他下马以后,祢勿惜才看清他的脸。

这是姜枫的脸,可也是另一个人的!

袁尽。

姜枫就是袁尽,袁尽就是姜枫。

这两人都是疯跛子,也都是漫思茶楼的老板、顾帆的师弟、白骨崖的主人。

他们从来就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偶尔精神错乱,致使有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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