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是在去年冬天将这个女人领回家的,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结婚,他要我们这帮小辈,叫她三婶。
三婶是南方人,眉目清秀,气质如兰,人如水莲花般恬静。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入耳似阵柔和的清风,温柔和煦。就是看着身板过于纤细,像迎风飘扬的病柳条,娇弱易伤。
三叔也是南方人,面如冠玉,傅粉何郎,生的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他为人谦逊,待人温和,从不跟人急眼吵架,脾气好到没人愿与他说一句重话。
三叔还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的文化人,父老乡亲都很尊重他,连带着我爸妈也天天逼我去听他讲学。
三婶来后,便在我大爷爷(三叔他爹)家中住下了。她随着三叔只身前来,携带的物什只有些贴身衣服和一个从未对人展示过的破木盒子。
三婶喜欢泡茶,她泡出的茶,又香又甜,一口下去,唇齿间还萦绕着茶叶独有的清香。
我承认,三婶活着的时候,的确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过不少乐趣。
每天一放学,我和二狗都会兴冲冲跑去三叔家玩。听三叔生动地给三婶讲历史,看三婶撑着下巴笑望三叔,吃三叔集市买来的甜点,喝三婶亲手泡的香茶。看得乏了,就跟二狗溜去三叔家前的菜园里打雪仗,玩得累了,就听听三婶与三叔念《诗经》。
都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如此平淡可爱的日子自然也遭老天嫉妒。
噩梦的开始,是三婶一日晚上突然止不住的咳嗽。
时值冬季,偶然风寒惹咳嗽不算什么大事,可三婶她不止咳嗽,她还咳血。
三婶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三叔房里赶作业,跟她就一墙之隔。
正愁不会写英语作文呢,隔壁就传来辟哩乓啷一阵响,给我高兴坏了。
可当我兴高采烈地冲到门口的时候,我又笑不出来了。
只见三婶虚弱地蹲在床边,双手捂着嘴,不停地咳嗽,指缝间不断滴落着些许浓稠的黑褐色液体。她跟前散落了一地的杂物,什么瓶瓶罐罐都有,地板上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玻璃碎片。
我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惊呼道:“婶子!你咋啦?!”
三婶只顾着咳嗽,没搭理我。我焦急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三叔也听到动静赶来了。作为成年人,他的反应显然比我镇定许多。
他先是将三婶抱到床上,尔后又跑去厨房接了碗水,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扶着她。
三叔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一边拿纸替她擦拭污秽,待她咳不出东西了,才慢慢喂她喝水。
一碗水下肚,三婶的气终于顺畅了许多。
她无力地靠在三叔怀里,秀气的眉毛因为痛苦拧做一团,唇角干裂毫无血色。
看着三婶这脆弱的可怜样,三叔的心都要碎了。他急得要命,想立刻冲出去喊医生,可他走后,谁来照顾她?这期间要是没个人看着,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这么想着,他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
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心下暗喜:这下有理由不写作业了!
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明显,三叔第一句话,就击碎了我的美梦:
“三儿,去喊你娘来,让她帮忙照看一下你婶子。我要出去请大夫,忙不开。”
完了,我娘来照顾三婶,那还有能我什么事儿啊?更要命的是,我娘肯定会要我把搬椅子进来,我还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写作业。
想到这,我瞬间就焉了,帅气的脸蛋儿皱成了大苦瓜。
造孽啊......
我垂头丧气地跑出三叔家,心中虽然郁闷,但在行动上不敢懈怠分毫。
开玩笑,狗屁作业哪能有三婶命重要?
待我吭哧吭哧跑进门,正好碰到到我娘在堂屋打扫卫生。
她看到气喘吁吁的我很是惊讶:“三伢子?你作业写完了?这么早就回来。”
“没呢!是婶子,婶子出事了,三叔要我喊你过去帮忙!”
听到这话,我娘神色凝重了不少:“刘萍?她咋了嘛?前几天看她还好好的。”
“不知道,三婶一直在咳嗽,咳得特厉害,都快把嗓子眼儿咳出来了。”我一边答着一边快步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碗水。
大冬天的短跑冲刺,寒风剌得嗓子疼。刚刚跑得我喉咙都要废了,赶紧喝口水缓缓。
等我走出厨房的时候,我娘已经提着她的小竹篮在门口等我了。瞧见我出来,她满脸嫌弃,一个劲的念叨,说我做事磨磨唧唧,慢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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