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神玉眉间无波无澜, 仿佛并无吃惊,而早有所料一般。
他缓而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恕儿臣不愿。”
“哦?”
皇帝的表情却突然变得饶有兴味。
他注视着虽是跪姿, 却仍挺拔如松, 不曾折腰的太子,声音微沉:
“若是朕执意赐婚,你可是要抗旨不遵?”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皇帝的问话,如千钧一般压来。
然而裴神玉却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面容沉静地提起一事:
“父皇可还曾记得,儿臣八岁那年?”
皇帝不知是因为见他避而不答, 还是因为自己根本想不起那一年,他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提这个干什么?”
他就像一只随时可能暴怒的狮子。
“龙朔元年, 母后病重, 卧床不起。”
裴神玉却兀自说了下去:
“儿臣夙夜忧虑,您不忍见儿臣日益消沉,便安慰儿臣,您已派人去灵山寺上,求方丈拿出寺中传世舍利,以治母后之病。但大约是因为所去之人皆心不诚,才一直没有求来。”
“您说等有人求来了, 母后的病就能好了。”
皇帝一怔。
“于是儿臣便偷拿了太傅的令牌, 偷偷出宫前往灵山。一步一叩,及至登顶。又长跪寺前, 求方丈赐药。”
“方丈不忍,便给了儿臣一枚丹丸。”
那年天下罕有大雪, 及他登上山, 眉间已是俱染冰霜。
方丈动容, 才善意地欺瞒了他。
自然,寺中也并无舍利,那也只不过是一颗养心丹药。
而皇后之病,实则却根本没有医师能诊治出确凿病因,自然也无法对症下药。最终,他也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化作一具枯骨罢了。
裴神玉垂着眼,神情淡漠,如回到那一天的雪中。
“后来虽然儿臣无法救到母后,可您却也奖赏了儿臣,您说,今后可以实现儿臣的任何一个愿望。”
可除了让母后病愈,那时的他别无所求。
皇帝眼中也不禁浮现一丝恍惚。
他想起自己还是太原王之时,王公以女许他。王家女有姝色,他后来亦十分尊敬自己的夫人,与王氏有过一段恩爱时光。
后来王氏喜诞麟儿,那一日,东方有紫云金光,如神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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