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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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jan在家休息。次日,他早上五点半就起了床,出发去坐高铁。

        他发给我一张坐在座位上的照片,偌大的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他写道:12月以后第一次离开北京,车站里有味道很强烈刺激的消毒水味儿,气氛相当安静。有人说在经济在膨胀或萎缩的时候,就可以感受到人的声音扩大或压低。很阴郁,像刚刚开放的苏联,旁边的车厢里只坐着三个人,非常暗。很普通的一个早上。

        “还是要戴好口罩,不管有几个人,都不要疏忽大意。”我回道。

        jan的行程安排得很狡猾,他先用存续的婚姻关系续签了签证,之后才到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正值周末,签证续签窗口并不是普通的办公时间。他堵在窗口,好好说了一阵子软话,将赶高铁形容得无比艰难。窗口人员终于伸手说,护照拿来看一下。然后在电脑上操作了不到一分钟,他的签证日期就变更完成了。

        “我现在脾气变得真是软多了,要是换我生病之前,我可能就直接站在窗口发脾气了,谁会知道周末不办公?”jan不停发来信息报告行程,“我现在去法院啦。”

        我一条一条地收着他的信息,越来越心绪难安。我去爸妈家接了小钉子,带他出去散步。

        沿着三环向东走一座桥,再横渡一个天桥,有一个形状狭长的小公园。我不知道jan是怎么发现它的,它那么近,我和小钉子穿梭在初夏柔柔的风里,中途买了饮料,很快就找到了入口。

        “这是你的男朋友带你来过的公园吗?”小钉子问,不知什么时候,他走路时已经不需要牵我的手了。

        “是啊,我们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因为我们去哪里都是开车啊,你从来不散步。”他说。

        那间公园非常见缝插针,像一条花边一样镶嵌在大路边。宽不过五十米,长不过一公里。

        小钉子如往常一样喜欢和陌生人交朋友,他进了公园就迅速地盯住了一对正在打羽毛球的母子,跑过去聊了起来,那边的母亲用手扇着风,把拍子递给他,两个严严戴着口罩的小朋友便对打起来。

        我拿着草莓牛奶,在旁边找了一张没有人的长椅坐下,然后想起jan说的,他和朋友年轻时会坐在其他游人左右两边说英语,直至把游人尴尬走的事。

        我暗暗笑了起来,现在的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了。是因为经过大病考验的人不太一样吗?

        每次见面的时候,他仍然会帮我按摩治疗。虽然他最近的笑容越来越多,但在按摩的时候,他会安静下来,像是在倾听着我体内的什么声音,垂着眼睛,看向不知什么地方。我总会停止聊天,安静看他脸上沉静的肃穆。他脸上的线条有种成熟后的松弛,带着种过尽千帆的寥落和悲悯,比他给我看的年轻时代的照片要美丽得多,像是钻石经过了苦难的打磨。

        小钉子冲过来问我要水喝,我从包里拿出他的柠檬水,他咕嘟咕嘟灌了几下之后,戴好口罩又拎着羽毛球拍杀了回去。

        我出神地在旁边看着他,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悠闲地拿着纸扇扇风,时不时对着他们的球技评论几句。我从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些母亲能花几个小时,只是看着孩子在公园玩耍。她们怎么能那么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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