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条河镇有一条河,名字叫二条河。
项天河的家,就在离二条河不远的小镇路上。
项天河没有等到医生的许可,就自己出了院。
坐公交从人民医院往南,穿过尘土飞扬的工业区,到二条南路的最南端。
道路尽头,水泥路搭上乡间土路的地方,两株桂花树郁郁葱葱。树后面,有个打烊多日的五金铺。
五金铺没有名字。肮脏的铝合金卷帘门上,用红色油漆喷着“开锁,修车,五金工具,刀具水管,管用五十年,电话2592034。”
项天河从破烂的书包里摸出一把钥匙,俯身插进卷帘门底的锁孔。手指插进帘底,用力往上一提。哗啦一声,门帘开了一半。
项天河弯腰进了家门。
抬脚跨过地上散乱着的电线、灯泡、工具和水管。贴墙的货架依然如走时一般凌乱。柜台上还扔着账簿、算盘、计算器,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东西上蒙着一层薄尘。电话机上也是。
他躺在医院的这几日,没有人回家。
项天河扔下书包,站在电话机边等了片刻,好像刚巧就能接到电话。但电话安安静静。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听见隔壁店里揽客的吆喝声,就拿零钱去买了两个酥饼。坐在门口的矮脚凳上慢慢吃完。
他在医院时想法蹭蹭地冒,底盘要怎么补,接收器和变速箱要怎么连,还有遥控器的代码要怎么改。回了家却只是发呆。
项天河在地上的那堆破铜烂铁翻找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元件。他的头还疼,有点发昏。索性回屋躺下。
他跟项天歌睡一个屋。一道裂缝从门口的水泥地上延伸到房间里。以那道裂缝为分界,屋宇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
靠窗的那一侧,窗明几净,床被整洁。床头书柜上,书籍分门别类,井然有序。最下面的两层,十多个奥迪双钻的迷你四驱车排成序列。向窗的写字台上,除了书本文具,还有一台稀罕的组装电脑。
靠里的那一侧,满墙是港台明星。衣服和被褥一起,乱糟糟地堆在床上,还有几件摊在椅子上。书架上一本书没有,有的是纸牌、弹珠、弹弓、自制望远镜、模型车和玩具枪,还有一堆造型不敢恭维的铁塑。桌上倒是有书,黄书、武侠、明星画册和光盘,毫无秩序地摞了半个桌面。
项天河嫌弃地看了那边一眼,把手枕在脑后,倒在自己床上。
他躺了没一下,又从床上弹起来。
实在不能忍了。他把满床的衣服拿去后院,扔进洗衣池里;把满架子的纸牌与玩具分门别类,把七歪八倒的铁塑排成军训似的一排。
收拾完了,他站在项天歌整整齐齐的床边发愣。
他这是干什么?收拾干净等他回来吗?
项天河骂:“去你妈的。”踹了项天歌的椅子一脚。接着抱着自己的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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