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多雨，细雨密密缝缝的，将阴浓的树叶洗得宛似碧波轻荡。
费曾像是做每日的功课一般从唐家姐妹住的宅子里出来，在出来的时候便收了脸色，耷拉着眼皮，与方才勉强儒雅的样子格格不入。
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身后，随意掸了掸身上带着凉意的雨水，才踏上了等在巷子口的马车。
马车里已有内侍等在那里，替他换了身外袍，才将一封漆红了的信递给他。
费曾随手打开了从盛京来的信，看完之后嘲讽笑笑，将手放在窗外，让字迹被雨水晕开，待到字迹不清后才撕碎揉烂。直看着它们在地上沤成一团泥，才假笑道：“别人尚公主都是上赶着，唯独你家王爷，生怕我得了公主的青眼。”
文心听了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公主哪里是好相与的？何况是那位最得宠爱的永安公主？这亲事，您要是想要哪里会连夜跑到青州来？”
“谁说我不想要？”费曾面色一冷，嗤笑一声，拿帕子一点一点擦掉自己手上混合着雨水的墨迹。抬起幽深如渊的眸子，慢慢道：“可惜了。”
一旁的文心看到费曾的森然表情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想到历王世子还在十五岁时，“曾经在宫宴上直踹林贵妃一脚，圣上念及年少才未曾动怒”的传言，不敢去问自家主子到底在可惜什么。
永安公主可正是那位林贵妃所出的公主。总不见得是将人娶回家好好忏悔吧？
“走吧。”费曾待到擦干净了手上的墨迹跟文心道。“去月照楼。宋寅庚查到了我，我总要去遮掩遮掩。”
“世子，虽说您和唐家大小姐有约定。可也不需要如此屈就，真的处处讨好那位二小姐呀。日日来唐府，殷勤备至，就等着遇到二小姐的时候嘘寒问暖一番。世子您连在府上给王爷请安都没有那么勤快过。”文心这几日一听到“唐”字就心累，偏他家世子乐此不疲，好似真地当人家姐夫当上了瘾。
“唐疏影唯二的要求就是要好好护着她那个宝贝妹妹，让她安心，然后给他爹报仇。别人好好的姑娘，失去双亲本就可怜，还奉上家业甘你利用。给她爹报仇的事易如反掌，你却连唯一有难度的要求都不尽心去做？你怎么那么渣？”费曾已经收了表情，连着马车里的气氛都轻快两分，不虞瞥了文心一眼，玩笑道。
说得文心俊脸一红，寻思，您堂堂历王世子，是看得上唐府那点家业，还是那个美人？还不是闲得慌？为了让永安公主丢人，想要将个商贾女子带回去陪您气人？
只即便带回去，也是带唐家大小姐回去，又关那位二小姐什么事呢？
只看破不说破，历王世子连自己的老子都管不了，如今天高皇帝远，谁敢惹他？
月照楼一间雅间里，一位风姿清雅、面貌俊秀的青年人早在那里耐心等着费曾，看到他进来忙站起身来问道：“听说那位唐家大小姐无端出现了一桩婚约，正准备除服后，带着唐家的家业一齐嫁过去。世子，您可知此事？”
“不知。”费曾神色没变，接过内侍递来的茶，聊聊呷了一口，才调笑道：“怎么？小宋大人也听闻唐家大小姐颜色姝丽，秀外慧中，想要横插一脚，抱得美人归？你祖父只是致仕，可还活着呢。知道你想娶个商贾之女，会不会将你逐出家门，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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