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忽的落了雨,噼里啪啦落在窗前的芭蕉叶上,打落了枝头摇曳的海棠花,雨水顺着檐角似连串的玉珠一般落下,淙淙作响,花瓣飘落在院内的青石阶上,紧紧贴伏地上,被黑色的长靴碾碎。
怡王府里连声不断的轻咳声隔着雨声断断续续传出,长明的烛火隔着窗纸依旧是那般清晰,明明是八月盛夏,屋内却生了火盆,弥散在整个房间内的药味像是浸入了屋内的每一处,泛着浓郁的苦味,床幔之内的人捂着唇,像是痛苦至极,咳嗽抑制不住的从唇边溢出。
把脉的御医张景皱着眉头,摸完脉低低叹了口气,他是怡王心腹,白日里宫里的御医会先来照料伤情,却怕有人在殿下的伤势上做手脚,每天夜里这个时候,他都会避开耳目亲自来查看,作为下属本无权质疑主上,可见了韩煜这副模样,也不由出言劝道:“殿下身上的伤,太重了,这般安心静养着尚且能顾这条性命周全,即便如此,往后半生都是带着满身伤痛过活,绝不敢再折腾。”
管家看着床上人,混浊的眼不由泛出几许心疼来,殿下这是遇见什么样的人,才能受这样重的伤,三十二剑,剑剑伤人,却专挑不伤及性命的地方下手,不是要杀主子,而是要让主子受这病痛折磨一辈子。
“陈叔咳咳去备车。”
“殿下。”陈叔站着没动,嘴唇嗡动,却道不出一语来,他是怡王母族的老人,自怡王从北境回来,便一直在府中照料,他知道殿下有多执拗,也明白他的坚持与心意,所以格外心疼,不由出言道:“赵家家大势大,赵将军不过是去大理寺配合调查,暂不会有事,更遑论秦家还是那些赵家旧臣,皆是按兵不动,殿下又何必做着出头鸟,即便忧心焦急,也不在这一时。”
陈叔话落,张景也从旁劝道:“正是如此,赵将军为人天下人皆有耳闻,忠义刚正,断不会做下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殿下担忧忠义之臣,也合该顾念自个的身体。”
他抬眼瞧了瞧微发白的天色,继续道:“此时天尚未亮,外面还落着雨,即便殿下要救赵将军,明日也是来得及,不急在这一晚上。”
“备车。”瘦削的手撑着床边慢慢坐起,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前渗出,微敞的雪白里衣露出其中缠满身体的纱布,不一会肩膀上的白布便沾了血,伤口撕裂。
陈叔上前一把撑住他,半抱着将人扶起,年华正好的少年郎,仿佛轻的只剩下那一把骨头,张景新剪了纱布,端来清水为他处理撕裂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他行医数十年,却是只看着怡王身上的伤口都觉得疼。
那种养伤时的折磨,难耐的痛痒,在这样的阴雨天,都需要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才能勉力撑着活下去,而此刻对韩煜来说,那怕是动一下,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跟勇气,每一处的伤口都有可能因为他的动作而撕裂,其痛意丝毫不逊于被剑刺穿时,张景熟练的拆下染红的纱布,敷药,再包扎,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韩煜,才能有这样的决心,指尖绕过系好一个结,他好像又知道是为了什么。
赵钧的幺女,是怡王殿下跪求陛下赐婚也想要娶的女子,可只是为一女子,罔顾性命,在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不顾前路,不问后果,这样值得吗?
“殿下这又是何苦!”陈叔急急出声,眼底似浮着水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