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的棋局当真是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鲍翁眉头紧锁,这一子反复斟酌了片刻、始终是举棋不定,遂将棋子放回原处,摇头笑笑、道:“老了,不中用喽~老朽甘拜下风。”
紫铜鎏金花烛台上,一阵灯影晃动、噼啪作响。鲍翁慢悠悠地起身、略微伸展一下僵硬的身子骨,用铜针剔了剔烛台上的灯花,倏尔一室敞亮起来。
这是雍州刺史在永和坊的私宅,虽是地方局促了些,却远离主街的喧闹嘈杂、十分幽静清雅,一番匠心独运的精巧布局后、夏日小住,或饮酒当歌,或听曲赏月,或灯下对弈,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鲍大人谬赞了。”刺史大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容可掬。
“鲍大人,夫人念着两位大人对弈良久、定是有些饥饿,遣童仆送来几样精致茶点……”门外侍候的仆从轻声禀道。
“哈哈哈,鲍大人好福气呐,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啊……”下了半宿的棋,眼见天色泛起青灰色,刺史也是一脸的倦意,此时虽然赢了棋局,这夸赞鲍翁的话却也是肺腑之言。他早年娶了拓跋宗室女子为妻,虽是仕途平顺,但说到底、鲜卑女子性子还是烈了些,弯弓纵马不输男儿,诗书礼义却是一概不知;他事事依着夫人、一不敢听曲儿纳妾,二不敢吟诗书画——这些都是夫人眼里汉家书生的无病呻吟,怎敌他列祖列宗,纵马驰骋、开疆拓土的霸气雄浑?如今他大半年都“谪居”在此处别院,也是为了躲得几日清静,此刻吃着软糯清凉的精致小点,再想起自己多年以来的处处隐忍、不禁羡慕起鲍翁这贫贱之妻举案齐眉的情份来,恍惚间竟忍不住泪眼迷离——乱世江山、宦海沉浮,半生的苟且、谨小慎微,又有何意趣?他只顾着自己的沉郁心绪,丝毫未留意到门前鲍翁正与夤夜前来的仆从正说了些什么。
我率先离了庾仓、谨慎地隐身在一处破落的土地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一身官宦人家仆从的打扮,将那钥匙藏匿在早就备好的锦盒里,借着月色、匆匆忙忙的朝着永和坊的方向跑去。这一路虽是曲折了些、走的却都是僻静深巷,静得连个打更的都不曾见。想不到这几朝为都、夜夜灯火通明的长安城竟也颓落到如此地步了——算着时辰,鲍翁的棋局应该正是焦灼之时。
“站住!”
寂静深夜,一声凌厉的怒喝立时震住了焦急奔走的我。
我先是一愣,心下一紧、转身定睛一看,竟是个与我差不多身量的稚子,也不知这深更半夜的,他是如何出现在这偏僻陋巷之中。只见他长发束起、锦衣利落,腰间配一把精巧短剑;虽是年少、眉目间却透着几分坚毅和勇武,与那些纨绔骄纵的世家子弟颇为不同。
“大胆贼子!竟敢夤夜偷窃!”那稚子怒目剑指,目光落在我挎着的锦盒上,这锦盒雕漆描金,显然不是我这面黄肌瘦的贫家子所有。
我下意识地将锦盒捂紧。
“不过是些寻常的……点心罢了。主母、主母命我送到老爷那里。”我本就心虚、又不善伪装,一句简短的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哦?你家老爷是何人,府邸又在何处?这长安城还没有我陀罗尼不相识的老爷。”那稚子目光凌厉如剑、一阵哂笑,满脸的鄙视。
“……”
我一阵沉默。鲍翁与永和坊的私宅誓死都不能供出来;而我一个乡野竖子,哪里还认得其他什么老爷呢。万幸这陀罗尼还只当我是个偷窃主人财物的毛贼,我心下一横、当即把食盒放下,双拳摆开架势、准备稳稳地站成一个半弓步——且仗着学了几天武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管他是谁家的公子,直接打晕就是了!只是还不等我动手,那陀罗尼一看苗头不对、竟先发制人、大喝一声、朝我飞身扑来!
我虽练过两天武、却无半点实战经验,揣着心事又多了几分慌乱,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到在地,后背摔得一阵生疼,紧接着右脸又挨了一记重拳,瞬间眼前金星乱冒。
我咬着牙,趁他不备、扭身反扑,将那陀罗尼狠狠压在地上,一顿乱揍。陀罗尼忍着疼、趁我喘气的空档、猛地起身一扑,又将我一把摔到地上,自己迅速爬起来反攻;如此反复循环了几次,我二人均是满脸青紫,却谁都不肯服输、越打越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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