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预料到此刻的情景,我绝对不会主动做东,向绣痴老板嘘寒问暖。
聚香居的所谓包厢,不过是个三面不到顶的木板和一面布帘围成的小隔间罢了。酒过三巡,木桌上像打了一层蜡,连绣痴老板手里那个缺了个茬儿的粗瓷杯,也泛起了油光。
但是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老板,丝毫不在意这小店铺里处处可见的不净,正整个人伏在桌上,嚎啕大哭着,怎么劝都劝不住。
我和燕燕、小哥、妹妹四个人拉成一横排,坐在这位沉浸在悲伤往事中的老板对侧。除了对桌上菜肴兴趣无穷的妹妹,剩下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发展成这样。
“真……真是个性情中人啊。”我努力地寻到一个非贬义词,连忙说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叫绣痴呢。”燕燕嘴唇微抖。
然而老板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嚎着,间或拍几下桌子。
“老板,您保重身体,这酒啊,小喝怡情,喝多了可就伤身了……”小哥试图从老板手里抠出那个他攥了很久的杯子,反倒激得老板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把酒杯笼在另一只袖子底下。
“呜呜呜……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要抢走……酒杯也要抢……哇哇哇……”
老板口齿不清,却又万分悲切地哭道。临了,还打了个酒嗝儿。
我和燕燕齐齐看向小哥:“怎么办?”
小哥也没了主意,想了一想,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叫上聚香居掌柜的,把他硬架回布庄去吧?等他酒醒了,再向他赔个不是。”
在家里关起门来闹总比在外头闹强,就说刚才,店小二已经借着添酒的名义进来瞧了两回了,生怕酒醉的老板把本就不太牢靠的桌子捶塌。
我和燕燕也觉得只能这样了:“那就如此吧。”
老板虽瘦,小哥一个人也制不住他。小哥站起身,正准备去麻烦掌柜的搭把手,老板却止了哭号,颠三倒四地说起什么来。
小哥又坐了回去。
我忙道:“先等一下吧,万一他无意中泄露了什么商业机密,明天该找咱们灭口了。”
燕燕缩了缩脖子,小哥瞥我一眼,道:“倒没那么玄乎,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其实你也只是想听八卦吧!我腹诽着,竖起耳朵辨认老板的东拉西扯。
只有妹妹是真的高兴,她看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了,又拿起筷子,开心地夹起菜来。
连蒙带猜的,我们倒是真的听明白了几分老板说的话。
原来他一年到头不着家,并不是沉迷于游山玩水。
十几年前,他还在金陵做行脚生意。妻子生下了儿子,就病重离世,他便将襁褓中的儿子挑在货担里,走街串巷,买卖织物。
然而这种日子也并没过上几天。一个晚上,他精疲力竭地挑担回家之时,忽觉身后担子一空,儿子不知被谁抱走了。他拼了命,几乎跑过了半个金陵城,也没有追到那些当街抢人的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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