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叠声的“如何能偿……”中醒来,窗户纸后面才刚刚透出些光亮,耳边好像还有逼问声在魔音贯耳,搞得我无论如何再睡不着了。
但是为什么,能看到窗户?
意识到自己睡前连床帐都忘记放下来,我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我每每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放下帐子的。
我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条件反射般地悄悄更衣、洗漱。熟练地挽了头发,想着府里有喜事,便多戴了些珠翠。一时梳妆毕,我从镜子中端详着自己的模样,顺便检查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镜中梳着双鬟的少女由于睡得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眉毛描成细细长长的柳叶儿,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任谁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又有谁能想到,她心中藏着的事情呢?
我寻出胭脂膏子,往唇上颊边点了些晕开,方觉得气色好了些。又抿了抿嘴唇,对着镜子,唇边的话就脱口而出:
“……如何能偿?”
待到反应过来,我不禁失笑。昨天大姐儿降生的那一会儿,我确有片刻想到,所谓的金陵十二钗,如今已都齐聚在这世间了。却不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缕神思,竟害我看了一夜的仙女跳舞。
抛开这些多愁善感,我把昨夜扔在桌上的乞巧用的针线收拾了,又从香案上供着的瓜果中,挑了一个大个儿的苹果,喀嚓一口咬下去。
……放得太久,有些干瘪了。
吃完了这个不够坚强的苹果,平儿也起了床,时候虽还尚早,我们心照不宣地收拾完毕,一同踏着清晨的薄雾出了门。
原是因为我和平儿皆没有什么侍候产妇的经验,故去厢房寻正照顾着大姐儿的奶母们,和尚未离开的稳婆。一个奶母已经醒了,刚喂过大姐儿,正抱着她在地上来回走动,见了我和平儿,因行礼不便,便蹲了蹲身,问候道:
“姑娘们起得这么早?”
我和平儿与她寒暄毕,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许多注意事项,一一记在心里。大姐儿却被我们吵醒了,小嘴一瘪,便大哭起来,却没有眼泪,只是干嚎。
那奶母有些歉然地笑:“大姐儿怕是出了恭。”
我们两个都道无妨,奶母当着我们的面,利索地解开婴儿的小襁褓,替她擦了身子,寻出了一身小小的新衣裤为她换上,那溺脏了的中衣连同外面沾上了一点儿的大衣裳,便不要了。
一时估摸着王熙凤该醒了,我和平儿便告了退。走到院子里,方觉空气清凉新鲜。平儿悄声朝我笑道:“那奶母不错,是个利落的人,且再看吧。”
我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你说大姐儿这么下去,一天得扔多少套衣裳?白费了那上面绣得密密匝匝的花!”
平儿扁扁嘴:“这又能怎么办?她们又懒怠洗,又不能给姐儿穿脏衣裳。左右扔的不是她们的银子,她们也听不见响儿罢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找了个时间,把这件事儿跟王熙凤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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