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侍者在院子里扫着雪,天气暖和起来。杜蘅这两日不愿意理如意,好在她也算是安分了下来,不用耗她心神。早上的时候,姚颂让人传了一句,他与苏子衍听闻西郊那边来了许多流民,还有一个怀着孩子的妇人无人照看。
杜蘅从床上下来,不过穿着一身家常的青蓝色绣莲灰白暗银线的绡缎裙装,她精神气好了许多,昨天还见了她们刚入北界时候遇到的孩子,她走出房门,头上的宝华髻上缀的凤仙花钗摇摇晃晃,如意伏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中,杜蘅看见颤抖着声音问:“你在那边做些什么?”
如意神色一凛,慌慌张张的面容间更添了几分戾气,她埋了埋土,才匆匆地来回话道:“奴婢见大人这些天好了许多,想着在院子里种些药草,咱们在锦州那边带来的草药已经快要喝完了,外面的药材不那么干净怕是喝了不好啊。”
杜蘅抬手拂过栅栏上的积雪,雪花在他的掌心化成了水,她不自觉直了身子,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天寒地冻的,你在这里无由地种,种到来年也是生不了芽的,苦了你一番心思。”
如意撇了撇手上的土,今日穿的是一身亮蓝色的衣裳,站到杜蘅身旁,两个人都穿着蓝色,只是她更为亮眼,显得如意的气色要更是好上几分了,白里透红,跟三月里的桃花似的,粉面含春。
“这日头阴晴不定的,咱们不是带来了好些东西么,你后晌去领些温热的,暖暖身子。”杜蘅瞥了她一眼,不觉得如意这一身有多么的好看,只觉得分外刺眼,挥了挥手“我有些乏了,你去打盆热水来替我梳洗罢。”
如意掺着杜蘅的胳膊,心里一惊,她更加瘦了,这两日心气好了些,胳膊却像枯树枝一样,包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人一摸,还有些硌得慌。
墙角边的土盖了一层,还有些朱红色的颗粒掺在里面,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来人送了一碗羹汤进来,杜蘅接过碗,好生赏赐了那个下人一番,嘴边旋了一个小小的笑,让如意出去熬药,自己则把那碗东西倒进了花盆之中,张瑞权日日差人送进些东西来,有时候甚至是和姚颂苏子衍一同来,她心里怦怦地跳着,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却不知自己究竟要掉到哪里才算完。
剩下的就被她浇了花盆中那一株绿梅,绿梅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子,杜蘅坐到床榻上,不觉有睡意慢慢袭来。左右她住的远,这里也没有旁人过来,打个盹儿也是寻常的。杜蘅便索性闭上眼睛,由着自己睡去。
如意进来就看见她又睡下了,端着的药汤的托盘的手一颤,跪倒杜蘅床前,用中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十分微弱却依然可以感受的到她的存在,如意跌坐在杜蘅的床头,眼中的泪咕噜咕噜布了满脸,她含着泪磕了个头,大人您对我不仁义,奴婢也为自己找了个新活路,从此咱们主仆的情分算是尽了。
杜蘅睡得不深,在睡梦之中还听到了些细碎微小的声音,她勉强撑起困顿的声音一看,心下大骇,五条蛇在地下悠游地扭动着躯体,慢慢地往床铺的所在靠近。它们都吐着信子,扭动着身体向前,嘴里咝咝冒出的阴恻恻的危险的声音,光那种腥气,杜蘅已经想吐了,她往床角缩了缩。
杜蘅硬撑着一脸镇定,额头上冒出了许多冷汗,现在正是隆冬,按道理蛇应该是正在冬雪之中长眠,不应出现在此处,而且这蛇各个都打足了精神,很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杜蘅冷笑一声,故意趁着苏子衍与姚颂外出,而她无自保之力时动手,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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