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2)-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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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在亭台楼阁里往来的身影很多,都是她父亲气味相投的朋友。后来各自变了味。苏牧亭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他们上门,一起嗟叹各地的叛乱、昱朝的噩运,总以为大局不会坏到如此地步,在某个地方还有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的一步棋。这步棋就在旧京与汲月县之间,能挡住乱党,保护他们永远是昱朝子民。后来具体地点一路南移,他们还来不及反思这步扭转局势的棋是否根本不存在,汲月县已经飞快地失守了。

    有一天,苏砚君听说,父亲的至交吴伯伯领了大成天王麾下一个文职。苏牧亭大吃一惊,请他到家里澄清谣言。吴伯伯与另一位刘叔叔同来,并没有找太多借口,只是垂头丧气地说:“你苏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出来做事,照样衣食无忧。我们这样的家境,子弟不出来做官,还能干什么?汲月县遍地开私塾,也用不到这么多先生。难道去做贩夫走卒?这年头,浑身硬骨头的贩夫走卒还活不下去呢。我们立足世间、养家糊口的本事,就是一肚子经世致用的学问。早点出来,早点为一方重整太平,让各行各业重归秩序,也是功业。”

    她父亲嗤之以鼻,想必那些叔伯心里对他是一样的不屑。但是,天下所有士绅要接受一套特殊的评判,主要取决于人望和远高于常人的道德水准。没有官位的苏牧亭总是胜过他们。至少大成天王没有亲自去他们的家里相邀,很说明一些问题。

    现在苏家的人,终于要低下头求他们——这是他们的头一次胜利,能救得出苏牧亭,就是汲月县一个新的时代,一批新的顶梁柱在大成治下放异彩。救不出来,说明汲月县真没有得力的人了,人人会想:如果牢里是他们,苏牧亭总能救得出来。

    以砚君对这些叔伯的了解,他们会出这个头。她或许能看见苏家的名气最后一次显灵。

    额角附近像针扎似的疼。砚君咬牙想:不能在这里被风寒击倒。凭着这股意志,似乎缓解了一些疼痛,但也格外耗费精力,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天晚上队伍扎营,鹿知还是看出不对劲:苏砚君蜷坐在篝火旁,头重得抬不起来,偶尔听到声响,迟钝地看一眼,蓬勃的火焰倒映在她眼里也变得扑朔迷离。他怕她一头扎进火堆,过去拉了一把。砚君向后靠住她的藤箱,软软地嘟囔:“这病怎么治不好呢?三天两头发作。”语气中满是懊丧。

    鹿知笑了一下,说:“坐着别动。”起身离开片刻,拿一只大碗回来,半碗混浊的汤上浮动热气。他简短地吩咐:“喝了。”

    砚君接过来闻了闻:不像常见的中药,似乎透出新鲜植物的味道。她尝了一点就打退堂鼓,但七爷在旁边直直地盯着,她硬着头皮喝完,问:“这是什么药?”

    “祖传偏方。”他补充一句:“治马很有效。”砚君胃里泛起一股酸水,恨恨地瞪他,他却笑嘻嘻说:“能治好马,还治不了你?”顺手丢给她一件加毛里的大衣,说:“打起精神。我还有话问你。”

    砚君身上蒙蒙地发出一层汗,更怕吹风,兜头裹上那大衣,昏昏沉沉地问:“七爷还要问什么?”

    鹿知盯着她看,叹口气说:“算了。平常你脑子就不好使,这时候更糊涂。麻利点儿去睡,明天再仔细回答。”

    “去睡?去哪儿睡?”砚君狐疑且糊涂地斜睨他,见他指向一顶简易的营帐。他自己的营帐。砚君用力摇头:“我不去。”鹿知看得出她在担心什么,向四面八方的原野一挥手,讥讽道:“你觉得睡在哪里能逃出我的魔掌,请便。”

    营帐、马车、篝火旁,除了舒适的程度不同,在摧毁她的名誉一事上,排名不分先后。她的名誉已经打了四天折,近似于荡然无存,就算在黄河里躺一晚上,明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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