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出城的道路早已空空荡荡,只有两匹马一前一后驶来。
师艺臻骑着一驾驽马,无论怎样快马加鞭,都甩不脱身后驭着双脊马的师锐锋。他只得在城门前停下,勒马回首,直视着略带女相的纨绔少年。
这数日之间,师锐锋一直纠缠不休。没有瞿莲实在身旁,师艺臻才算放开了手脚,在醴泉斋同师锐锋谈了两次,问他有何意图,要他返回中都。师锐锋总是两眼闪烁,打了一肚子的鬼主意,嘴上却一字不漏。
“别跟着,”师艺臻怫然不悦,“回去。”
师锐锋堪称柔和地一笑:“大哥,今儿是团圆夜,偌大平安城,只有我们两个至亲兄弟,倘或也不团圆,岂不是太冷落?”
“我们做了兄弟,都是不得已也不情愿的,不必称至亲。”师艺臻仍旧冷冷。
“大哥,你就是这样不讲情面,”师锐锋微微含笑,婉转低徊地,“父亲早年就说,你的才学文章,样样都在世人之上,只是性情苛薄,不能宽厚。你说他那时会不会已经想到,有一天他连死不瞑目,都是因为你?”
街道空寂,一时之间,只有坐骑不安挪动的几声零星蹄音,夹在朔风之间。
“你没能亲眼看见,父亲咽最后一口气时,还在床前寻你。阿娘无法,只得差人叫了阿姨来,叫父亲看着她,权当慰藉。”
师艺臻遽然将马鞭一摆,惊得马匹又腾挪数步。
“如今,我也常在阿姨身旁侍奉,”师锐锋仍旧笑眯眯,“毕竟,自打你离了家,她连个依靠也没了。我这阿姨真是命苦。她一辈子的脸面都在你身上。为父亲熬了这么些年,好容易养出你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你却把她原本一点体面也都毁了。你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明白她的苦楚啊。”
一席话毕,师艺臻已然沉沉垂首,无言以对。
师锐锋不由得意地扯了扯缰绳,在马背上一摇一晃,凑近了师艺臻身旁,握起鞭子遮在腮边,轻轻地:“远房里送一个小丫头给了父亲,你把那小丫头的苦楚倒是都明白。怎么到了自己阿娘这里,就这么冷面无情了?”
师艺臻仍旧沉默着。
“唉——”师锐锋笑着叹了一声,“父亲当初大概也没想到,他养了这么多孩子,偏生最惊采绝艳的一个,是你。若是他能预料,不如自己迎娶阿姨,也省却了后来的麻烦,更不用生出我这么个废物了。”
“住口!”师艺臻忍无可忍。
“大哥又要生我的气?”师锐锋却做出惊讶的模样,刻意嬉笑,“可我哪一句说错了?当年你在父亲身边做事,人人都说你公直良善,是栋梁之才。如今你放弃仕途,就连公直良善也一并抛开不取了吗?”
“你若能把脊梁骨捋直了做人,就断然不会是个废物!”师艺臻沉声道,“你的父亲虽有一世虚名,于你而言,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你原本没有过错,为什么要为了他的罪责,让自己扭曲至此?”
师锐锋满面勾画的眉飞色舞霎时黯淡,随即慢慢消失。
“我是不明白我的母亲,正如我不明白你,”师艺臻调转马头,“公堂上审了千百桩案子,我却审不明身边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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