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零落红衣老
嫁与赵德芳那一年,焦琬十七岁。
刚刚随父亲从相州回到西京,宫中就传来赐婚的圣旨,于是阖府上下立刻马不停蹄的为她备嫁。一场突如其来的而又无可抗拒的赐婚,一个素未谋面而又出身高贵的郎君,这一切都或多或少带有些强迫的意味,所以,年少的焦琬对于这一桩送上门来的金玉良缘并没有太多的激动,甚至由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心底还隐隐约约有些许抗拒的情绪。
她出生将门,又是父亲唯一的嫡女,掌上明珠般的存在,从故乡许昌到齐州,从楚地襄阳到相州,小小年纪就随父亲的四处迁徙而走遍了万里河山,相较于那些养在粉楼朱阁,深深闺院的女儿不知视野开阔多少,如何肯甘愿就此嫁入森森宫苑,靠着男人的怜悯和与女人间的钩心斗角熬过漫长的岁月呢?
他,可两年后的一个深夜,他终究还是猝然辞世。
誉满天下的谦谦君子,名动西京的王孙公子,终究如朝花逐水,英年早逝,下葬之日,她哭得肝肠寸断,只恨不得随他而去,可望着一旁的稚子,却只能强忍着悲痛,苟活于世。
只是从此,世间再无潇洒肆意,夫唱妇随的焦琬,唯有心如死灰,抚养遗孤的歧王妃。
她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始于开宝八年的那个炎炎夏日,终于太平六年的三月,所有的欢声笑语,都随着那个长眠地下的君子,烟消云散,所有的石榴红裙,都在等不回良人的岁月里,褪色苍老。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焦琬,没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可是嫁与天家,却注定是要和平日最爱的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一到两断,每每想到此处,不由黯然神伤。皇家需要的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而她却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儿郎,要强迫自己舍弃过往的一切,伪装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而且还是以毕生为期限,这样的痛苦,丝毫不亚于脱胎换骨,重头开始。
况且,那赵德芳再是誉满天下的谦谦君子,可既然是天潢贵胄,只怕也是说一不二的专横脾性的吧?焦琬苦笑,望着厅中重重叠叠的聘礼,金银珠宝,地契豪宅,应有尽有,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可是想到不久后笼中鹦鹉一般的生活,就半点高兴不起来。
但是,她无力反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上要她焦家的明珠嫁与皇子,她焦琬就不得不嫁。
出嫁的那一天,是开宝八年的七月,烈日炎炎似火烧,遮天莲叶无穷碧,一路鼓瑟吹笙,一路喇叭唢呐,轰轰烈烈,好不热闹,将军嫁女,帝子娶妻,十里红妆,倾城花嫁,这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不知羡煞了西京多少的闺阁女儿,惟有坐在花轿中的女子,凤冠霞帔,不悲不喜。
宾客散尽后,龙凤花烛前,她终于见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郎君,西京人人皆道,今上四皇子是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才华横溢的少年儿郎,她原以为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的恭维之词,可此刻一见,却觉得所言非虚。
面前的人不见得何等玉树临风,却周身弥漫着浓浓的书卷气,眉眼之间也甚是温和可亲,于是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他没有说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也没有说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轻轻的挑起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静静的看着焦琬,风轻云淡的说:“从日起,你便是我妻,我会一生一世以诚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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