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宿舍方向走去,一路上心情沉重,不完全是因为钱,而是一种情绪。校园还是六年前的那个校园,似乎除了这个水果店,一切都没有变,但是人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那些人,自己也已经完全不是六年前的那个自己了。“物是人非”,用到此处是多么贴切。半年前刚来报到的时候,看到曾经住过四年的宿舍,看到当时日日夜夜在那里上课、自习的教学楼,看到无数次去那里翻阅杂志、资料和借阅图书的图书馆,看到时常在那里流连驻足的双桥,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出来。正是在双桥上,当他听到王莹说“那离家就远了”的时候,他认为她只是来跟他告别的。而随后她被分配在省城,和他同在一个城市却不再像她刚来省城的时候那样给他寄信,将新的地址告诉他,更加坚信了他关于“她只是来告别的”的判断。他当时没有想到其实还有其它的可能,比如她会认为,我都专门来找你了,你如果对我有意一定会有所表示的。现在想来,他觉得有可能她希望他有所表示,结果却很令她伤心失望,决定断了这份念想,所以才没有再写信给他的。
随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属于这里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是即将要做父亲的人了,跟那些应届的、脸上还满是稚气的学生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去找过张伟。张伟虽然分配在教研室,但并没有穿军装,因为当时上学的时候还没有正式改成军校,他们那一届是以地方大学生的身份毕业的。张伟不能教课,也因为有保密的要求而不能参与军方的科研任务,只能跟地方做一些横向合作,开发一些项目。看得出来,张伟感到很失落。张伟还说有辞职去地方打工的打算。从那次短暂的交谈之后,乐隆没有再去找过他。
他回过一次家,去过一次哥哥那里,姐姐那里也去过几次,但因为课程紧,他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于是,他就这么孤独着,除了学习,没有其它的活动。
但他又享受着这种孤独,虽然他又时常觉得对刘惠中充满愧疚之情。家务活是他最不擅长的,刘惠中也不擅长,因此为了一些日常琐事,他们产生过不少的矛盾。她嫌他干活马虎,糊弄人,而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力了。有一次周末的早晨,两人都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快到中午了,肚子饿了,吃的却还没有着落。她忽然掉起眼泪来。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她怎么回事。她说,闻闻人家家里的饭菜,香味都飘过来了。他立即起床,打算去弄吃的。她却说他,做的饭菜难吃得要命。他生气地反问道,那怎么办?于是重新躺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正如刘惠中所说的,他不在,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吃食堂,生活反倒方便得多。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诗:
“悲剧的伟大意义啊!
日常生活的琐碎细节。”
十一月底,他按照事先的安排回去接刘惠中到她家。他到室里找王兴宇,替她请产假。刘主任转业后,王兴宇临时负责室里的工作,因为级别差得太远,不可能任命副主任的职务,只能是代副主任。王兴宇见了他,对他说:“你还算有良心,还知道回来。你老婆一个人,挺个大肚子,天天去吃食堂,太不容易了!”
他愧疚地低着头,不说话。
王兴宇接着说道:“这样营养跟不上,对孩子不好。你看她,身体很虚弱,脸色惨白。我生怕她会出现什么问题,从来不敢给她安排活干,上班下班也随她的意愿。为这事,站里的领导时不时地批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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