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假西宾高谈纪府案 真孝女快慰两亲灵-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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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这段话本也误于朱注讲得有些牵强。他便说道“照先生这等讲起来那的‘人物各得其性之自然’直说到‘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难道那禽兽也晓得礼乐刑政不成?”一句话把先生问急了说道“依注讲解只管胡缠!人为万物之灵人与物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有甚么分别?”他听了哈哈大笑说“照这等讲起来先生也是个人假如我如今不叫你‘人’叫你个‘老物儿’你答应不答应?”先生登时大怒气得浑身乱抖大声喊道“岂有此理!将人比畜放肆!放肆!我要打了!”拿起界尺来才要拉他的手早被他一把夺过来扔在当地说道“甚吗?你敢打二爷?二爷可是你打得的?照你这样的先生叫作通称本是教书匠到处都能雇得来。打不成我先教你吃我一脚!”吧照着那先生的腿洼子就是一脚把先生踢了个大仰脚子倒在当地。纪望唐见了赶紧搀起先生来一面喝禁“兄弟不得无礼!”只是他那里肯受教?还在那里顶撞先生。先生道“反了!反了!要辞馆了!”

    正然闹得烟雾尘天恰巧纪太傅送客出来听见。送客走后连忙进书房来问起原由才再三的与先生陪礼又把儿子着实责了一顿说“还求先生以不屑教诲教诲之。”那先生摇手道“不大人我们宾东相处多年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晚生也不愿是这等不欢而散。既蒙苦苦相留只好单叫这大令郎作我个‘陈蔡及门’你这个二令郎凭你另请高明。倘还叫他‘由也升堂’起来我只得‘不脱冕而行矣’!”

    纪太傅听说无法便留纪望唐一人课读打算给纪献唐另请一位先生叫他弟兄两个各从一师受业。但是为子择师这桩事也非容易更兼那纪太傅每日上朝进署不得在家他家太夫人又身在内堂照应不到外面的事这个当儿那纪献唐离开书房一似溜了缰的野马益发淘气得无法无天。

    纪府又本是个巨族只那些家人孩子就有一二十个他便把这般孩子都聚在一处不是练着挥拳弄棒便着打仗冲锋。大家顽耍。

    那时国初时候大凡旗人家里都还有几名家将与如今使雇工家人的不同。那些家将也都会些撂跤打拳、马枪步箭、杆子单刀、跳高爬绳的本领所以从前征噶尔旦的时候曾经调过八旗大员家的库图扐兵[满语牵马的奴仆]这项人便叫作“家将”。纪府上的几个家将里面有一名教师见他家二爷好这些武艺便逐件的指点起来。他听得越发高兴就置办了许多杆子单刀之类合那群孩子每日练习。又用砖瓦一堆堆的堆起来算作个五花阵、八卦阵虽说是个顽意儿也讲究个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至怎的五行相生八卦相错怎的明增暗减背孤击虚教那些孩子们穿梭一般演习倒也大有意思。他却搬张桌子又摞张椅子坐在上面腰悬宝剑手里拿个旗儿指挥调度。但有走错了的他不是用棍打便是用刀背针因此那班孩子怕的神出鬼没没一个不听他的指使。

    除了那些顽的之外是一味地里爱马。他那爱马也合人不同不讲毛皮不讲骨格不讲性情专讲本领。纪太傅家里也有十来匹好马他都说无用便着人每日到市上拉了马来看。他那相马的法子也与人两道先不骑不试止用一个钱扔在马肚子底下他自己却向马肚子底下去拣那个钱要那马见了他不惊不动他才问价。一连拉了许多名马来看那马不是见了他先踶蹶咆哮的闪躲便是吓得周身乱颤甚至吓得撒出溺来。

    这日他自己出门偶然看见拉盐车驾辕的一匹铁青马那马生得来一身的卷毛两个绕眼圈儿并且是个白鼻梁子更是浑身磨得纯泥稀烂。他失声道“可惜这等一个骏物埋没风尘!”也不管那车夫肯卖不肯便唾手一百金硬强强的头来。

    可煞作怪那马凭他怎样的摸索风丝儿不动。他便每日亲自看着刷洗喂养起来。那消两三个月的工夫早变成了一匹神骏。他日后的军功就全亏了这匹马此是后话。

    却说纪太傅好容易给他请着一位先生就另收了一处书房送他。不上一月那先生早已辞馆而去。落后一连换了十位先生倒被他打跑了九个那一个还是跑的快才没挨打。因此上前三门外那些找馆的朋友听说他家相请便都望影而逃。那纪太傅为了这事正在烦闷恰好这日下朝回府轿子才得到门转正将要进门忽见马台石边站着一个人戴一顶雨缨凉帽贯着个纯泥满锈的金顶穿一件下过水的葛布短襟袍子套一件磨了边儿的天青羽纱马褂子脚下一双破靴靠马台石还放着一个竹箱儿合小小的一卷铺盖、一个包袱。那人望着太傅轿旁拖地便是一躬。轿夫见有人参见连忙打住杵杆。太傅那时正在工部侍郎任内见了这人只道他是解工料的微员吩咐道“你想是个解官我这私宅向来不收公事有甚批衙门投递。”那人道“晚生身列胶痒不是解差。因仰慕大人的清名特来瞻谒。倘大人不惜阶前盈尺之地进而教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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