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辏——江有鹤番外-第15/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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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兆神末年,我于主上封赐的宅邸内迎娶了谈玉茹。

    若是金陵将军府里的顽子江煜大婚,今日势必是都城十里红妆席地,华顶高轩从府门排到街头巷尾,迎亲的喜轿一路抬到某侯府大户去,再接一位门当户对姿容端庄的深闺少女,在圣上一句“望永结秦晋之好”的御贺里缔下半生良约。

    世家婚事向来两情相悦少,无可奈何多。

    父亲原已有属意的亲家,却不知我这千里修书带去的喜讯,会不会让他老人家再添失望。

    自北上入明,我曾辗转多人打听家人近况,如今虽是南北相隔家国两分,但得知父母双亲仍然精神矍铄,未曾因我叛逆之行遭到连累,心中大安。

    婚期前夕我便想禀明双亲,又恐引人耳目,我已八年未曾寄去只言片语,提笔悬腕却是迟迟难以下笔,饱沾浓墨的毫尖不知从何处起始,忽而喟叹一声便想作罢。

    “怎么不写?”

    门帘轻晃,玉茹提裙走近,嬉笑着探颈看过来,见我一脸踟蹰望着白纸素张,便开口询问。

    “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转了转眼珠,又微努了努嘴,“可是觉得我的门第出身,配不上你这昔日的小将军?”

    “哪有。”我笑叹着,伸手刮了下她不自觉皱起的鼻尖,“是怕我的字迹叫人认出来,给他们招来灾祸,毕竟我都身故这么多年了。”

    “不许你说这个!”她突然跳起来用手捂住我的嘴,似是对“身故”二字格外敏感,连连要我按她家乡的习俗念了几句,又摸了好些木头才放心。

    “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倒信得全。”我看着她紧皱的小脸忍俊不禁。

    她嗔瞪我一眼,转而看着桌上白纸,忽然漾开笑意。

    “我帮你写不就成了,你说,我代笔,准保认不出。”

    我自觉露出了些许微妙打趣的神色,她总是这般率真大方,分毫未沾染深闺里过分刻板的矜持造作,从来一派江湖儿女的活泼动人。

    我顺势将笔递进她手里,环住她的腰往桌案边一带,覆上她握笔的指尖,纤细的身子拢在怀里,像揣了一只乖顺的兔儿。

    “好,你写就你写。”

    说要帮我代笔,却是写了几句就羞起来,我也不过才说了一句“儿心慕之人温婉柔顺,玉洁冰清,此生愿只得她一人心,”她就笑着挣扎扔了笔,怎么也不肯再写了。

    “谈小姐做事怎么虎头蛇尾,”我勾起嘴角将她圈紧。

    “自己的事,自己做。”她咬着嘴巴想笑,大约知道自己不占理。

    她砰砰的心跳,和扑簌抖动的烛火相争,粉颊带笑灿若春日新桃,忽如其来涌上隐约的痒,我只好俯身攫取唇齿间的清泉,暂解一时心渴。

    一半娟秀稚嫩,一半虽刻意伪装但仍是龙飞凤舞的形骨,这不伦不类的家书就这么寄了回去,想来就算外人看了也只当胡闹。

    而我惟愿双亲,能从这份溢满薄宣的幸福字迹里得些宽慰。

    “一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富贵,大喜!共贺!”

    我从傧相的朗声喜悦里拉回思绪,眼前摇曳的红盖头,似一朵开在心上最绮丽的花。

    六.人间烟火隐丹丘

    金陵帝王州,龙蟠并虎踞,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沧波东逝,醉卷温柔,道是秦淮孤月依旧。

    太爷爷的地图里,金戈铁马踏过的旧日山河大半都不再姓赵,重笔圈出的“金陵”二字戳在正中极为刺眼,那曾是家国故乡中枢所在,是万千同胞性命所牵,如今却成了赵皇苟安一隅的丑陋盾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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