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冷云番外-第8/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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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色渐明后,泠儿红着脸过来,眉眼间染着春意水色,头上挽了妇人发髻,像是新荷上滚动的露珠,倏然有了女子的娇柔。她俯首递了茶,却抿唇唤“小姐”。

    “往后该叫姐姐了,咱俩自小要好,如今真的成了姐妹,得一起好好服侍,为大人开枝散叶。”

    我执着她的手看她亦喜亦悲,也知自己满脸憔悴疲惫。

    第一次,可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些不得不端的姿态,不得不拿的样子,明日对着万春儿,依旧得做全套。

    还不及那一声“小姐”来得真挚。

    随着摄政王拓土挞伐,长安仍是旧都,但整个明国的重心渐渐向东南辐射。

    我怀着思宁到八个月上,夫君随主上出征,玄甲束襟袍,尘霜染征衣。

    他隔门同我道别,担忧和歉意像是总也说不完。而离愁别绪、千言万语,我能道出口却只有一句“放心”。

    时未过境已迁,我想起写在他手心里的那句“信你”,心境却不仅是少女的百转柔肠。

    可无论如何,我和孩子一道儿,候他归来。

    家中一无长辈二无男子,渐至瓜熟蒂落时,我本去了信请母亲前来照应,谁知路上又闹盗匪,绕行寻路误了几日。而盼着早日得见天光的孩子,便迫不及待要来到这世上。

    虽然产婆和乳母都是提前备下,只没个正经主子坐镇,满宅子仆从下人便没有主心骨一般团团乱转。

    生孩子实在是天下最为狼狈的事。思宁算是听话的,可急遽的闷痛从腹底蔓延至腰侧,仍将脏腑绞成一团,像一场漫长的碓磨锯凿,锉斫刀割,恨不能将人由内而外裂成两半。我慌乱地抓住泠儿的手,在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痛中几乎将牙咬碎,“我和孩子,就都托付给你了。”

    可生孩子又实在是天下最为神圣的事。我看着产婆在满手血污之中托起的生命,又觉得脱力的身体中涌入一大汩暖流。

    等到小心翼翼勾勾襁褓里柔软的掌心,被虚拢的小手攥住手指的时候只觉得,这小小的一团儿,攥住的就是我的心啊,忍不住眼眶湿润,“她真好看……”

    初为人母的巨大幸福中,唯有一丝美中不足的忐忑,我诞下的,不是夫君与父母亲盼望的男孩儿。

    (五)昨夜西风凋碧树。

    等那个“身为人父”的人回来,思宁已经咿咿呀呀能偶尔发出一声半声“迭”了。

    泠儿边逗着他边嘴上玩笑着不忿:“明明夫人辛苦受罪,凭什么他先会喊的还是大人呀,我不服!”

    “不服什么?”他边说边挑了帘子进来,“隔老远就听到了。”

    “不服咱们思宁呀,长到八个月了,才头一回见着父亲。”

    哪儿还用我说,自打着进来,他的目光就黏在我身后的摇篮上,再也没有移开。

    他在紧张,紧张到在扶上孩子摇篮的时候,连呼吸都轻轻收敛着,想碰又不敢碰。

    这一走大半年,整个人黑瘦了不少,眉宇更见锐利,可眼中的疲惫与温暖交织在一起,半暧半明像碎玉融冰。

    泠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下去。

    他偏过头哑声唤我小字,那缱绻的珍惜和感激都是真实,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依旧没有能逃出我的耳间:“我原本想好了叫思平,愿主上靖平四海,天下归心,只是太硬朗了些,还是你起的思宁好。”

    “万姨娘生的哥儿,还没起名,不如就叫思平?”所有无法出口的酸楚,都已在心间凝结,可我脸上却依旧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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