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重庆出发时就有过此生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成忠的神情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的轻松，像是卸下了身负的重担一般。
趁着这间隙，成忠把那几个子弹不满的弹匣归拢到一处，把子弹退下来再上到另一个弹匣里。
“还不知道长官是哪儿的人，能问问长官吗？”成忠一边上着子弹一边问道。
“问这个干吗？”
“不干吗，就想知道。要是到了地府，阎王爷问起我是跟谁混的，我也好有个答复。”
“不用答复，阎王爷知道我是哪儿的人，也知道你跟谁混。”
“怎么可能，咱们中国这么大，好几十个省呢，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
“这怎么可能，咱们中国这么大，光是省就有好几十个……”没由来的，沈言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已经被组织上清扫出队伍的余晓波队长。
“希望你，此生安好。”默默地，沈言对着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余晓波说道。
见沈言没有回答，成忠换了一个话题，“长官这身本事是和谁学的？”
沈言以为成忠问的是使枪的本事，便答道：“没事多练练就行了。党国虽然困难，消耗一些子弹还是担负得起的，不过你得坐上我现在这个位置才行。”
“长官，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长官一直待在总部，对外面的事情却知道得挺多的。”成忠说道。
沈言笑了笑，打趣道：“谁说你的长官一直待在总部，他可是在南昌行营里待过的。再有，别忘了你的长官他是干什么的，督察室可是专挑别人错误的，你的长官最喜欢挑的就是别人在行动中犯下的错误——知道别人在行动中犯了哪些错，轮到自己的时候才不会犯错，明白吗？”
“长官，如果还有来生，我还跟着你混！”成忠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
沈言心头一热，一句“如果我是共产党人你是不是也跟着我混”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不管跟着谁混，也都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沈言说道。
“万一要是我没生在中国，那可咋办？”成忠似乎有些担忧。
“国外有阎王爷吗？”沈言笑着问道。
“也对！”
成忠道一声，把最后一枚子弹压进弹匣里，将弹匣插进一支空枪里，一拉枪机，面带豪情地说道，“就算生错了地方，顶多咱再为中国死上一次，我就还不信了，为中国而死的人还不能算中国人！”
被成忠的豪情感染，沈言大笑，“说得好，管他来生去往何处，有一颗中国人的心咱就是中国人！”
话音刚落，就见走廊上通向楼上的楼梯口，有一个影子在楼梯口一闪，扑进了走廊里，沈言立刻举枪瞄向楼梯口。
以为己方这种偷袭行为没有被
发现，又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刚准备像之前那个人那样扑向走廊，沈言手里的枪响了，“呯呯”两枪，那个身影扑倒在了楼梯口，而这时，成忠手里的枪也向走廊里射出了子弹。
似吹响了冲锋号，就听外面的围墙在“轰隆”一声中完全的消失不见……烟尘腾起，似遮天蔽日一般，烟尘中，更有影子在晃动，不过因为烟尘太过浓郁，使得里面的那些影子若有若无，晃眼就再也寻不见。
这或许是最后的时刻了，一旦让那些烟尘落定，他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这一点，沈言知道。所以当烟尘在那一声“轰隆”的巨响中升起的时候，他也立刻调转了枪口，向那些躲藏在烟尘里的影子射出了子弹，即便那些影子或者只是他的幻觉。
呯呯呯呯呯……
一个弹匣，两个弹匣，三个弹匣……
即便沈言之前打过无数次的枪，可唯有今天，唯有此时，他才打出了那种人枪合一的感觉——此刻，他就是他手里的这支枪！
这样的一种畅快，与其说是神灵附体，不如说是回光返照来得更为恰当些。
可就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
这一声比之前的轰隆声小了太多太多，可落在沈言和成忠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巨大，因为这一声就来自于屋内，来自于沈言和成忠所在的堂屋，来自沈言对面、成忠倚靠着的后厢房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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