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是病了。
气喘，头晕，走不动路，身上总是难受，有时候又太倦了，脑子一迷糊，连难受都感觉不到了。
也看太医，也吃了些药。有时候好些、有时候歹些。有时候吃药本身就加重了他的苦楚，倒好像吃的是毒药似的。
他想并不是小晋王要毒死他，而是他的大限快到了。
可在他的大限将至前，他不忍心看小晋王自掘坟墓！
从唐末、到李鸦儿开国、到亚子继位，他都经历了三个皇帝、两个王了。
老小晋王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是年经的鸦儿、和更年轻的亚子。难得有人情、知进退，是可爱的。
可现在，鸦儿膝下学着张弓的小亚子、绷着张脸扑上权位的小晋王，翅膀硬了，也想做皇帝了。
张承业晓得有多少人在给他劝进。也晓得，如今的天下，大概小晋王是最靠谱的一个枭雄了。
却离真龙天子还是有距离的。
张承业这样对李存勖说过，仗着功高年老，怎么说，谅李存勖也不敢杀他。
李存勖的确是大怒，跳了一顿脚，却没好意思踹他一脚；挥了半天手，也没忍动他一个手指头。最后李存勖叫他回去养着了。
张承业浑浊的老眼看着他，心里的情绪，翻翻滚滚，茶壶里煮饺子，吐不出来。
回去之后他慢慢的想起来，想说的大概有这几层意思。
第一，我是养老，不是养病。病这种东西，是该养的。而老这件事，不着急。反正也养不好。养到末了也终究要死的。很不必太在意了。
第二，亚子你做了晋王，终究没有皇帝的风范。你脾气太急了。真正的皇帝，是龙，是动一动则血染千里。有这种自觉，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你脾气太暴，正说明没有帝君的器量。没那个器量却要承那个重量，是要出事的。
第三，都说亚子你脾气暴，老奴却晓得，你从来都是个好孩子，心肠软。对于自己人，你是下不了手的。老奴妄议朝政，若是真龙天子面前，如此犯颜，罪该万死，就算论罪处死，老奴也是没有怨言的。可你，一个手指头也舍不得动老奴的。这是你的体恤。没有这样的体恤，没有这么多人肯辅佐你，你坐不上这个位置。可正因为如此的体恤，怕你再往上爬，受人觊觎太多，却狠不下心镇压，是要吃亏的。
第四，一定要说人君之量。你的儿子继笈，原来轻浮些，如今仿佛倒是越来越深沉了。深即是有度量、沉即是有份量。这便是人君之器了。却听说是小林子教导的好。唉，一个小宦官，如何能做帝师呢？若真靠在一个小奴婢身上，那他怕也承不起天下了。老奴倒想多辨辨他们的底细，他们都避着我。唉！是怕我啰嗦了。我怎能不多说呢？说未来帝君身边要多放些真正的学问人吧，总有人回我说已经放了。劝你说再在王位上等等，看你儿子真有皇帝的器量，你再登基做个太祖吧，你就将我赶出来了……
张承业喃喃至此，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周遭下人们窥着他，几分可怜、几分提防。
李存勖吩咐过了，看着他，别再让他进宫劝谏了！多惹人烦的。却又不能绑着他、不能伤了他，要好好的
劝他养老。
这分寸之间的拿捏，很难掌握。
张承业见是见不着李存勖了，倒是能见刘、曹两位太夫人。但两位太夫人倒是陪他，不过也只是好心怜老，出于礼貌与体恤而已，在他唠叨的空隙中，插进嘴，就劝他别太认真了。
张承业知道两位太夫人也不真正听他的，就不说了。
不过听到有些过于荒唐的事，他还是会发脾气的。
这次，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终于得以再次入宫。
周边人权衡了利弊。宫与宫是不一样的。这一处也属宫殿范围之内，然而他只见得着硃会兒而已，打扰不着晋王等贵人了，应无大碍。
除了硃会兒的头疼。
于是张承业的软轿被让进别室。小宦官香茗茶点的伺候着，给他捶肩捏腿。
可张承业已经老到这种程度，茶也喝不了、点心也吃不了，小阉奴手法稍微重些，他就不舒服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