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及回来道：“林常侍在打他们军棍。”看看李存勖的眼神，似乎挺高兴的样子，小胡子也翘得很有兴趣，就继续道，“林常侍说刚才圣上都来了，他们竟敢不全体集合，所以打他们的棍子。”
李存勖当即暴了句粗口：“天都黑了他们当然要赶紧扎营！老子又不是细皮嫩肉的美女，到哪儿就要人全来看？林阿大瞎搞！你叫他回来！”
王建及应声，才举步，又被李存勖叫住了：“现在叫回来，以后他在军中都不用做事了。你还真去叫他？！”
“……”王建及只好又应了一声：“属下错了。”属下心里苦。不说了。
李存勖回去，还叫亲兵随时来报林某那边的情况。
来报说林常侍教训众人：圣上亲临，岂能视若无睹！若说自己扎营比迎驾重要，回头冲锋起来，难道说自己的性命也会比护驾更重要了么？
李存勖听得点头：这孩子说得倒在理。
又来报说林常侍要所有人学会站正姿，要站得像旗杆一样的笔直。人不听。
李存勖哂笑一声，看看时辰：酉正了。初春，天黑得还是早。这时候已经入暮。再不扎营，快太晚了。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
就三百人，由得那孩子闹腾一番罢！整好了，自是意外之喜。整不好，至多把他罚一顿，平了众怒，也让他知道好歹。省得老不知天高地厚的折腾。
心里是埋怨的，小胡子上却不知怎么漾了个笑。
正咂摸着滋味，听亲兵又来报说：林常侍本要把下头人都责打一遍，后来改了主意，只打队长了。说这管教不严，还得拿为首的问责。
李存勖“哦”了一声，小胡子翘了起来，又听了几句，披衣亲自去看看。
轻步敛息，禁止从人通报，站在影子里，眸光映着明灭的营火的光，看着。
那倒霉催的左银马队长还在挨军棍，虽没惨叫，但也难免哼哼。
李存勖知道这是个硬骨头，挨几棍，是半声都不会出的，这都哼上了，可见已经打了一会儿了。
另外三百人，则都面面相觑的站着。站姿居然还可以，都有点挺拔的样子了，只比不上林某。
李存勖一直觉得林某身上有股子奇怪的劲道，但说不出来，现在跟三百人比着，才算比明白了。
三百人再怎么抬头挺胸伸脖子僵腿咬牙切齿的站着，总有哪里是歪了一点的。毕竟是人，头肩胸屁股膝盖，总有哪里突一点哪里凹一些。李存勖从来不计较。军旅从来没人计较这些。
但林某，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力气，只是在那里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站，却是直妥的。
坐也直妥、站也直妥、行也直妥、静也直妥。
“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李存勖忽然想起儿子继笈念的几句圣贤言。
李继笈当时不懂这几句话。听夫子解释，什么“中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越听越不懂。又念及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还真的多读了几遍，把李存勖都听得头晕脑涨了，父子俩还是不懂。
李存勖差点就说出了“个屁的之乎者也狗屎，不管了！”好歹想到他以后是想作天子的，是要以李世民作榜样的，之乎者也的东西似乎也不便太唐突，于是想起来问问人。
身边的人，譬如郭崇韬就是懂这些狗屎的，也不介意说明一下：心里想的事都是对的，说出来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这样的本事算是最高明的本事了。
不亏是郭中门，能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全说明了，李存勖又觉得索然无味。
总觉得不知多玄乎的东西，听明白了，原来是一句废话，就像玉雕的礼器，其实还没有一个涂胭脂的娘儿们热乎好看，打起来，也还没一根烧火棍管用。这样的东西却要供起来，简直是胡来。
然而人们却都说，要治天下，是要这些圣贤书的。连李世民，也重用读书人。
李存勖平生不懂自卑，但一想到这个问题上，却是有些心虚的。他和李世民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了。他想着，却不知如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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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当即暴了句粗口：“天都黑了他们当然要赶紧扎营！老子又不是细皮嫩肉的美女，到哪儿就要人全来看？林阿大瞎搞！你叫他回来！”
王建及应声，才举步，又被李存勖叫住了：“现在叫回来，以后他在军中都不用做事了。你还真去叫他？！”
“……”王建及只好又应了一声：“属下错了。”属下心里苦。不说了。
李存勖回去，还叫亲兵随时来报林某那边的情况。
来报说林常侍教训众人：圣上亲临，岂能视若无睹！若说自己扎营比迎驾重要，回头冲锋起来，难道说自己的性命也会比护驾更重要了么？
李存勖听得点头：这孩子说得倒在理。
又来报说林常侍要所有人学会站正姿，要站得像旗杆一样的笔直。人不听。
李存勖哂笑一声，看看时辰：酉正了。初春，天黑得还是早。这时候已经入暮。再不扎营，快太晚了。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
就三百人，由得那孩子闹腾一番罢！整好了，自是意外之喜。整不好，至多把他罚一顿，平了众怒，也让他知道好歹。省得老不知天高地厚的折腾。
心里是埋怨的，小胡子上却不知怎么漾了个笑。
正咂摸着滋味，听亲兵又来报说：林常侍本要把下头人都责打一遍，后来改了主意，只打队长了。说这管教不严，还得拿为首的问责。
李存勖“哦”了一声，小胡子翘了起来，又听了几句，披衣亲自去看看。
轻步敛息，禁止从人通报，站在影子里，眸光映着明灭的营火的光，看着。
那倒霉催的左银马队长还在挨军棍，虽没惨叫，但也难免哼哼。
李存勖知道这是个硬骨头，挨几棍，是半声都不会出的，这都哼上了，可见已经打了一会儿了。
另外三百人，则都面面相觑的站着。站姿居然还可以，都有点挺拔的样子了，只比不上林某。
李存勖一直觉得林某身上有股子奇怪的劲道，但说不出来，现在跟三百人比着，才算比明白了。
三百人再怎么抬头挺胸伸脖子僵腿咬牙切齿的站着，总有哪里是歪了一点的。毕竟是人，头肩胸屁股膝盖，总有哪里突一点哪里凹一些。李存勖从来不计较。军旅从来没人计较这些。
但林某，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力气，只是在那里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站，却是直妥的。
坐也直妥、站也直妥、行也直妥、静也直妥。
“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李存勖忽然想起儿子继笈念的几句圣贤言。
李继笈当时不懂这几句话。听夫子解释，什么“中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越听越不懂。又念及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还真的多读了几遍，把李存勖都听得头晕脑涨了，父子俩还是不懂。
李存勖差点就说出了“个屁的之乎者也狗屎，不管了！”好歹想到他以后是想作天子的，是要以李世民作榜样的，之乎者也的东西似乎也不便太唐突，于是想起来问问人。
身边的人，譬如郭崇韬就是懂这些狗屎的，也不介意说明一下：心里想的事都是对的，说出来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这样的本事算是最高明的本事了。
不亏是郭中门，能把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全说明了，李存勖又觉得索然无味。
总觉得不知多玄乎的东西，听明白了，原来是一句废话，就像玉雕的礼器，其实还没有一个涂胭脂的娘儿们热乎好看，打起来，也还没一根烧火棍管用。这样的东西却要供起来，简直是胡来。
然而人们却都说，要治天下，是要这些圣贤书的。连李世民，也重用读书人。
李存勖平生不懂自卑，但一想到这个问题上，却是有些心虚的。他和李世民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了。他想着，却不知如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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